午后的陽光艱難地穿透蛇人沼澤邊緣地帶特有的,帶著腐爛甜腥氣味的薄霧,在林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新鮮木屑的清香,但這股本該令人振奮的味道,卻被更遠處飄來的硝煙和沼澤深處若有若無的腐臭無情地壓制著。
“滋啦……滋啦……”
粗糲而穩定的鋸木聲是這片臨時伐木場的主旋律。
巨大的雙人鋸在兩名壯實工人肌肉虬結的手臂驅動下,鋒利的鋸齒貪婪地啃噬著一棵粗壯橡木的根部。
木屑如同金色的雪片,隨著每一次有力的推拉,簌簌落下。
“穩著點,對準墨線!”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噪音,提醒著伐木工。
說話的人是阿托斯。
現在的他穿著沾滿泥點和木屑的粗布短衫,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結實的小臂。
曾經象征米尼西亞王國軍官的鎧甲和佩劍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腰間別著一把磨得锃亮的短柄斧。
他的目光此刻掃視著正在工作的每一組伐木工,臉上刻著風霜和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
他不再是那個在城墻上巡邏,守護一方安寧的隊長了。
現在的他,是這支臨時伐木隊的工頭,為巴格尼亞王國的圣討軍提供建造營寨和防御工事,還有進攻沼澤所需要的木材。
“這邊,加把勁,樹快透了!”
阿托斯走到另一棵正在被鋸的大樹下,用手掌拍了拍樹干,感受著鋸片切入深處帶來的震動。
工人們在他的指揮下井然有序。
有人負責測量標記,有人負責拉鋸,有人負責清理枝椏,還有人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雖然圣討軍清理了附近區域,但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零星的蛇人從沼澤深處游蕩出來。
效率就是生命,秩序就是安全。
突然,負責觀察樹倒方向的一名工人猛地吹響了尖銳的哨子,同時扯開嗓子大喊:
“樹倒了……注意……”
“右邊,它往右邊倒……”
呼喊聲如同命令,所有在倒伏方向路徑上的工人快速停下手頭工作,敏捷地向兩側安全區域退去。
“嘎吱……嘎……吱吱吱……轟!!!”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和沉悶的巨響,巨大的橡木朝著預定的空地轟然倒下,枝葉劇烈地拍打著地面,激起漫天塵土和碎葉。
大地仿佛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就在這震動尚未平息之際……
“轟隆!!!”
“轟……轟隆……”
遠處,沉悶如滾雷,卻又帶著撕裂空氣尖嘯的巨響接踵而至,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震得林間的樹葉都在瑟瑟發抖。
那聲音來自沼澤深處,來自圣討軍炮兵陣地的方向。
阿托斯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抬手抹去濺到臉上的塵土。
他沒有去看倒下的樹,而是微微側過頭,目光穿透稀疏的林木,投向那炮聲傳來的,霧氣更加濃重的地平線。
每一次炮火的轟鳴,都像重錘一樣敲在他的心上。
他能想象出那景象,巴格尼亞人引以為傲的重型火炮,正噴吐著致命的火舌,將昂貴的炮彈傾瀉進蛇人盤踞的沼澤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