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從枯萎的蘆葦蕩深處漫出,裹著不知是誰丟棄,已漚爛的漁網,與腐爛到只剩下的魚骨,索性已臨冬日,已經沒有了臭味。
九艘船悄悄的停在河面上,桅桿全部放倒。
曹娥江到了嵊縣一分為二,一條流入金華府,一條進入臺州府,支流終于天臺山區,也就是華頂峰,河前幾日河西小營斬殺倭寇門多郎的地區。
湯平親自帶著揚中島人手看守漕船。
按道理而言。
此地的倭寇被消滅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不開眼。
所以將軍約定此地,要他們等十日。
將軍是藝高人膽大,竟敢孤軍深入,給倭寇們一個狠狠的教訓,壓下倭寇們囂張氣勢,把四處擴散的倭寇給逼回去。
倭寇人多,將軍人少。
此舉頗有些虛張聲勢,雖然知道將軍是為了百姓們好,可誰也得捏一把汗。
也就是將軍,換做是自己,自己肯定不敢。
湯平心里有些急。
要是被纏上,又或者
湯平還在心神不寧。
突然看到了旗幟。
“將軍回來了。”
聽到船頭的叫聲,艙內姓唐的老漢松了口氣,兒子竟勸自己不要來,自己反手給了兒子一個耳光,不知報恩的狗東西。
兒子是指望不上了。
從小就怯弱無用,雖然性格不壞,卻沒有主見,只能指望孫子了,希望孫子快點長大,以后才能跟著將軍做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啊。
船只開始靠岸,放下跳板。
士兵們抓緊時間登船,船上的人也在重新豎起桅桿,并把風帆掛起來。
回來的士兵一身疲憊,不少人身上沾滿了血跡。
“好多人受傷。”
船老大有些心疼,一旁在幫忙船老大干活的唐老頭,聽聞后當即罵道:“傷個屁,都是倭寇的血,這點眼力見也沒有。”
還以為這么多人受傷,原來是誤會。
得殺多少倭寇才能染如此多的血。
殺得好啊。
船老大第一次沒有罵回去。
湯平打量回來的士兵。
不同了。
真的不同了。
士兵們回到船上后,安排好了船艙,一個個倒頭就睡,毫無生氣可言,可湯平卻看出了不同的味道,仿佛重生似的。
這些士兵從今日起,可以稱之為老兵。
已經不弱于當初的王家軍。
湯平佩服無比。
劉通帶的兵,自己見過;自己也在島上操練過,可無論是誰,帶出來的隊伍都不能和將軍的相比,哪怕全跟著將軍學的。
明明一模一樣的招式,應該破不了招,卻皆比不了將軍。
“開船。”
王信上了船,等所有人安置好,下令回揚州。
以京營大軍的行軍速度,就算沒到應天府,也差不多了。
自己這個京營先鋒,其實是提督朱偉當時形勢所迫,需要有人帶頭,自己剛好出現。
如今首輔大勝。
接下來是京營靠著戰功平了倭寇,還是應天府兵部文官指揮有度,招安了倭寇,誰的功勞最大,各憑本事。
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又或者不是猛龍不過江。
王信看不清,所以先殺為敬。
到了提督這個地步,王信不認為朱偉只是個提線木偶,會沒有他自己的想法。
自己為他把局面打開,大殺四方,狠狠滅了倭寇的威風,提升了自家的士氣,招安的形勢已經不是迫在眉睫,朱偉要是還不敢打,那王信也沒了辦法。
回頭去林府道個歉。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嗎,反正老林性格不錯,不會拿自己怎么樣。
交代完湯平,確認了自己沒有遺漏。
對湯平很信任,不擔心湯平夢中割掉自己的腦袋,下一刻閉眼睡著,湯平看到因為太過疲累,已經發出鼾聲的將軍,臉上又心疼又自豪。
為將軍蓋好被子,出了船艙,親自在艙門口守著,手里握著長刀,連撒尿也是讓人送來尿桶,寸步不離。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湯平讓人送來食物,才片刻時間,唐老頭提著砂鍋燜雞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