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揚州城外一處的渡口,漕船便已裝卸江南的絲綢,船工們赤著脊梁,粗布巾子往脖頸一搭便熟練的干活。
各商家的管事立在碼頭,手指捻著新到的青瓷鹽罐,釉面映著運河粼粼的波光,時不時交談幾句。周圍各幫苦力們埋頭干活,光碼頭上就熱鬧不已。
四通八達的水道,不光有貨船商船漁船花船,還有渡船客船等。
一路坐船價格便宜。
王信與幾名少年包的小舟船,史平付了銅板,船夫笑著提醒:“客人小心腳下。”
話音剛落,幾名少年已經穩穩落到岸邊。
王信也跳了一腳,從船頭跨到岸上,幾名少年擁了過來,朝碼頭外走去。
碼頭不遠處搭建的些許棚子,小攤販們等著生意上門。
過了此處,進了街道,臨街的酒樓,則不是苦力們來的地方,倒不是禁他們來,而是酒樓花錢更多,多是管事們來的地方。
苦力們更愿意去攤販處。
重油重鹽的肉湯米飯,不光管飽還好吃,每人可以吃幾大碗,價格也廉價的令人發指,至于都是些什么肉?管他是什么肉,只要不是人肉就行。
早上干完了活,來到此處噗嗤噗嗤吃一頓,再喝幾盅酒,去老地方美美的困上一覺,有時候睡過了頭,各家掌盤氣洶洶的上門叫人,一邊恨鐵不成鋼的大罵,一邊督促伙計趕緊去開工。
還有外地不斷跑來求活干的散工。
每天能看到烏壓壓一片蹲著,只能在碼頭上苦等,朝不保夕,有時候有活,有時候沒活,見到掌盤們各種討好,希望能加入進去,獲得一份穩定的生計。
掌盤作威作福,但也不敢亂要人,畢竟活就那么多,先要緊著自己人。
說書的、幫忙寫信的、戲班、耍雜技、變戲法、醫館、茶肆、酒樓、藥鋪、眼鏡行、西洋鋪、書店、馬行、牙館、大通鋪、布行、裁縫店、洗衣鋪
甚至還有幫忙送尸體回老家的行當。
從外城到城內。
三百六十五行,揚州行行盡有。
幾名少年四處看,穿著粗布襖,仿佛剛入城的農家子弟,周圍的人見怪不怪。
倒是少年們目瞪口呆。
這里與京城截然不同的氣氛,仿佛兩片不同的世界,一個大氣輝煌,規矩森嚴,一個小巧玲瓏,活力四射。
就腳下的街道。
京城的大道可以幾十匹馬并排而行,要多么氣派就有多么氣派,誰也不敢在上面亂走,時不時五城兵馬司的兵差巡邏。
而這揚州。
街道不寬,但是人來人往,中間過馬車,兩旁行轎子,最邊上走人,絡繹不絕人頭積攢,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也不礙著別人。
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個攤販指著差人的鼻子罵,那差人氣的要動手,被左鄰右舍給勸了下來。
不可思議的場景,完全無法想象。
王信的規矩是出營后不需穿軍服,所以幾人到了林府,林府的人差點沒認出王信,得知后,管家連忙從里頭小跑出來請王信進去,少年們也有他們歇腳的去處。
巡鹽御史是主官。
衙門和住的宅子連在一起,前一半是衙門,后一半是官員的住宅,林如海又在周邊買了地建了園子,旁邊開了一道大門。
所以林如海不住在衙門里,與衙門隔得又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