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略顯冷清。
因為皇帝用人不當,導致倭寇糜爛東南,生靈涂炭,太上皇斥責了皇帝,又下旨讓奏疏在內閣批閱后,皇帝看過,再送太上皇處。
原本就沒多少裁決事權,如今徹底封上了蓋子。
誰都知道太上皇沒有精力看那么多奏疏,所以實權落到了內閣頭上,太上皇雖然相信周道豐,可還是把周道豐的門生加入內閣,等于分了周道豐的權。
做事風格依然滴水不漏,說明太上皇神志清醒,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
皇帝扶著白玉石欄,眺望遠處內閣琉璃黃瓦屋頂。
“如今該怎么辦。”
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下決心。
“什么都不要做。”
劉儒立在皇帝身后,聽到皇帝的言語,當即提出警告。
皇帝沉寂了片刻,然后轉過身,看向身前的劉儒,劉儒已經輸了,輸給了周道豐,害的自己到了如今的地步,皇帝厭惡道:“等死嗎?”
“皇上何出此言?”劉儒仿佛沒看到皇帝眼里的厭惡之色。
皇帝氣笑了。
劉儒那副與他沒關系的態度,令他生氣道:“等太上皇廢了朕,你自會去向新君磕頭,繼續當你的臣子,當然什么也不愿意做。”
劉儒沒有生氣,皇帝是他教導出來的,薄涼寡恩的性子,自己何嘗不知。
皇帝就是如此,這就是皇帝。
而且自己本來就輸了,應該擔責,只是皇帝身邊無人可用,自己不能離開,劉儒如常恭敬的說道:“沒有人能廢皇上,越是這種時刻,皇上越是不能自亂陣腳,行錯一步才是大錯。”
“太上皇以前不就廢過義忠親王。”皇帝憤恨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劉儒知道因為舊事,心里擔心的是什么,耐心解釋:“皇上登基十五載,天下名份已定,等下去就是勝利,越是這種時候,皇上越不應該急,因為許多人盼著皇上出錯,皇上更不應該出錯。”
“既然如此,當初就什么都不做好了,以前要做的是你,如今要不做的也是你,朕不知道該不該信你。”三十歲的皇帝表現的一直很沉穩,此時像個孩子似的激動。
皇帝對自己的指責,劉儒沒有解釋。
自己在爭斗一事上的確輸給了周道豐,劉儒自己也承認,這方面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可有時候事務不能單純的這么來看。
這些年的斗爭之中,不也是吸引了很多人,又或者許多人不得不表態,最終一個個不敢得罪皇帝,無形之中,皇帝就不再是傀儡皇帝,而是天下認可的皇帝,這就是大勢所趨。
哪怕太上皇也得顧及江山社稷,考慮人心所向。
周道豐螳臂當車,雞蛋碰石頭,就算他勝了一時,可他不能永遠勝下去。
皇帝最近心情激動,這些道理沒有耐心聽,他也聽不進去,劉儒說道:“人不能一直活下去,這是天理,皇帝現在要做的就是恭敬,每日恭敬的去向太上皇請安。”
皇帝明白劉儒的意思,可他怕。
非常怕。
越來越怕。
“朕的叔叔什么時候進宮?”
皇帝問道。
劉儒內心嘆了口氣,只能說道:“京營凱旋而歸,太上皇命內閣設宴,犒賞軍士,忠順親王也去了,今天估計不會進宮。”
聽到京營凱旋而歸,皇帝當然知道,甚至應該召見那些有功的將領,太上皇自己沒精力見,也不讓自己見,所以安排周道豐去辦。
“張吉甫也入京了吧,他們這對師徒入了閣,劉師傅以后在內閣恐怕越發孤立無援。”皇帝冷靜下來,“巡鹽御史林如海被換,鹽道的主官又是周道豐的人,以后朕沒有了銀子,恐怕身邊的侍衛都籠絡不住,朕如何不懼,劉師傅為何會認為朕可以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