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從外頭回來,王熙鳳已躺在炕上悶悶的睡,知道奶奶心情不好,換做別人不敢多事,平兒與王熙鳳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個心軟善良的品性,所以笑道:“連飯也不吃。”
讓人去廚房拿了幾碟菜,再勸了王熙鳳,等人送來飯菜,擺了茶幾就在炕沿邊坐著吃。
王熙鳳這些日子外頭硬撐,終歸是個女人,心里彷徨,也只能與平兒說些內心話,又問了幾句凸碧山莊的事。
“已經告訴晴雯去了,信爺脾性好,晴雯也是個伶俐的人,模樣標致出眾,派去那邊的婆子又是挑選府上誠實忠厚性子。”平兒笑道:“二奶奶安排的周道,只怕那信爺不知,沒領二奶奶的人情。”
王熙鳳此時沒有了白日的面龐,燈光下倒有些柔弱無助。
笑的頗為凄涼,冷淡道:“我算是盡了心,如不是叔叔的交代,我才懶得費心思,府里的事已夠我忙的。”說到此處,王熙鳳有些出神。
過了一會兒,聲音仿佛在遠處回來似的,“聽了些他的事,知道是個疼人的,晴雯跟了他,也是晴雯的福分,沒有白費我一片心。”
自己管著家里的事,雖是管,實際也不過是個苦命人。
正經的婆婆不滿自己,常常雞蛋里挑骨頭,姑媽又是個躲在后頭的,凡事要自己去出頭,夾在中間兩頭受氣,本來就心累,還遇到個令人心寒的丈夫。
原也不曉得那王信的性子,如今知道了,倒也是歪打正著,自己倒是做了樁好事。
二奶奶雖這么說,可也是一時的感慨罷了,平兒主動提出:“話雖如此,總要見一見信爺,不能讓二奶奶白忙活,起碼知道是二奶奶盡心盡力的派人去伺候他,此人又是個重情義的人,不定哪天用得上。”
王熙鳳沒同意,也沒拒絕。
突然話鋒一轉,“白日里聽說那個死人在外頭養了人?”
平兒第一次聽到,一臉的驚訝。
“有些嚼舌頭的說我仗著娘家人,我從今往后也不怕他們說,我就是仗著娘家人怎么了。”冷哼一聲,王熙鳳冷冷道:“我舅舅不提,如今我們王家又出了個人來,我算是看透了,指望誰也不如指望自己的娘家,只要我娘家好,我就不怕別人。”
平兒沒勸。
她也覺得二爺太過分,二奶奶雖然強勢些,可這些年難道不是在為賈府操持,他們爺們甩開膀子去玩,家里大事小事哪件事不是二奶奶操心。
需要銀子的時候只管開口,一個比一個花錢無度,卻沒有一個關心過府里進項開支,最多問起來得知苦處,嘆上一聲罷了。
出了門也就拋之腦后,繼續玩自己的去了。
王熙鳳有些不自信,問起了平兒,“那信爺會不會幫我?”
平兒寬慰道:“信爺孤身一人進京,奶奶安排的人去接,又給他安排最好的住處,伺候的人也是挑的最好的,生活上的事沒讓信爺操過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要是個真重情義的,就不會辜負奶奶。”
“但愿吧。”
王熙鳳臉色恢復平靜,娘家人能為自己撐腰,她就不怕。
從今往后,就當賈璉是個死人,他也別想跨進自己這間屋子,要不是知道叔叔一定不會同意,王熙鳳甚至想出和離。
這個念頭,王熙鳳不敢多想下去。
賈府不會同意,王家也不會同意,沒有人會同意自己,何況賈府里頭不提,這些年的姻親故舊,哪一家的人情不是自己維持起來的。
憑什么自己操持這些年,白白便宜別人。
賈璉在外頭弄了間院子,的的確確養了個女人。
不過賈璉是個閑不住的,新鮮了一段時日,很快又出去與人胡混,派了小廝來家里,告訴家里女主人,說璉二爺今夜不回家,不用留門等候。
那女子知小廝興兒還未吃飯,也是讓丫頭去告訴婆子熱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