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掌衛大人。”駱思恭大踏步地離開北鎮撫司衙門回到自己的馬車上。沿途大大小小的錦衣衛軍官無不行禮恭送。
“大人。還審嗎?”等馬車駛離,許顯純才開口問田爾耕。
“審!怎么不審。”田爾耕捏著拳頭。“不能停下來。”
要是真停下來,退錢不說,還得罪人。
鎮撫司各級將校都卯足了勁兒準備在東林黨的案子上撈一份兒功勞。花錢多的領差抓人,花錢少的等審出結果,再去抓辦被牽扯出來的新案犯。總之,吃得起肉的花錢吃肉,吃不起肉的拿著錘子準備敲骨吸髓,肉骨都撈不到的還能分一碗湯喝。
許顯純沒有說話,但明顯松了一口氣。他雖然和田爾耕走得很近,但為了撈到好活兒,還是很自覺地掏了銀子的。
“你也收了不少吧?”田爾耕冷笑一聲。
“出血就得回血嘛。不然屬下以后就沒銀子孝敬大人了。”許顯純嘿嘿一笑。轉而擺出擔憂的神色:“不過屬下更擔心您在駱掌衛那邊兒不好交代啊。”
“駱大人多半是受了誰的蠱惑。”田爾耕用右手指節撐著額頭。他閉著眼睛,一邊說話一邊權衡著利弊。“這么多想要上進的兄弟就指著這事兒分點兒功勞,可不能讓駱大人因為一時的迷糊而寒了兄弟們的心。”
“而且從成祖文皇帝開始,宮里便定了規矩。說我北鎮撫司可以在掌衛事大人犯迷糊的時候直奏皇上。”田爾耕抬起頭,看向許顯純,惡狠狠地說道:“審!連夜審!只要不弄死人,你干什么我都不管。就這幾天,你給我拿一個結果出來。”
“遵命!”許顯純心下一凜:田同知要和駱掌衛唱反調了!
——————
紫禁城,西六宮之一,曰儲秀。
一夜辛勤的耕耘之后,兩開花徑的朱常洛睡了個好覺。由于提前囑咐過,所以沒有人過來喚他,朱常洛也就錯過了皇極殿的早課和一堆吵來吵去的奏章。
“姐姐,你醒了么?”樸媝微微撐起身,越過皇帝,小聲地用朝鮮語呼喚道。
“別說話。皇上還在睡覺。”樸媋早就醒了,但她既不敢動,也不敢叫醒睡在身側的皇帝,只能忍著下腹的輕微脹痛感赤條條地仰躺那兒。
“哦~~”樸媝努努嘴。
盡管她倆動靜很小,但還是攪擾了皇帝的淺睡。
“唔”朱常洛感覺渾身通泰,就是有點兒口渴。“水,來個人給朕倒杯水。”
“嗯。”靠近床沿的樸媝,聽見皇帝說話,趕忙騰挪著下床。
一雙好看的赤腳落地之后,樸媝又轉過身來,輕輕地為皇帝塞了塞被子。她弓下腰,隨手撿起被皇帝粗暴地扔到地上的女式褻衣,也不分辨是誰的就穿在身上。
炕里的炭已經燒盡,沒了熱源的屋子再次被寒意侵襲,連帶著茶壺里水也結了一層薄冰。沒有辦法,她只好再多穿幾件衣服走到門口,用蹩腳的漢語一字一頓地說道:“皇上,要,喝水,熱水。”
回到炕邊兒上,樸媝發現皇帝已經完全醒了,正側著頭看自己。
“皇上。”樸媝漢語說得不利索,但行禮還是很規矩的。
“你要么躺回來,要么把衣服穿好。”白汽在朱常洛的嘴角翻涌起滅。“這屋子也太冷了。”
樸媋心想:這不得怪您嗎?如果按正常的時辰起床,炕里的炭還會有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