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昭打開文書才發現,這不是什么細節說明,而是一封已經簽字蓋章的正式命令:.格式開頭.茲令,東司房緝事百戶陸文昭,嚴審罪官孫如游。
不同于經歷司對東司房的“轉交”,“命令”是不需要接令之人蓋章同意的。
陸文昭明白了。自己的岳父泰山根本不是來看女兒的,這也不是什么父女之間的家庭聚會。海鎮濤就是來派差的。
“泰山大人,您還真是照顧小婿啊。”陸文昭將笑意擴至最大。
這時,阿九端著三盞茶走了進來。
“那可不!”海柔直了直腰板兒,頗有些驕傲的意思。“爹最好了。”海柔從茶盤上取下一杯茶,殷勤地放到父親跟前。
“那是,自家人嘛。”海鎮濤的心底升起一股隱隱的愧意。于是他多說了兩句:“這差事不好辦,但要是能辦好了,那就是一個往上跳的機會。孩子你已經走到頭了。”
陸文昭一怔。一時間,懷疑、疑惑、銘感等情緒同時涌上心頭。良久沉默,直到海柔將另一盞茶放到他面前,陸文昭才開口說道:“多謝泰山,小婿省得。”
“那我就走了。”海鎮濤揭開盞蓋,微抿一口,起身告辭。
“爹,我送您。”海柔站起身。
“不用了。就幾步路。”海鎮濤擺手止住海柔,然后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陸宅,回到東司房的馬車上。
“夫君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海鎮濤離開后,海柔才注意到,在父親面前堪稱謹小慎微的丈夫還坐在木墩子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文書。
“沒問題。我還得謝謝你呢。”陸文昭回過神來,放下文書,走到海柔面前,輕輕地摟住她。
海柔溫柔地回抱丈夫。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丈夫抱住她的下一瞬,陸文昭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就算他完全沒想過要參與也知道,東司房的監牢里原是沒有東林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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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已過,太陽西沉,皇帝結束了他一天的工作。
“主子,今兒還是翻牌子嗎?”王安揉了揉鼻梁,臉上爬滿了倦意。
“不翻了。走宮吧。”朱常洛擺擺手。“就去.”朱常洛剛想說話,就聽外邊兒傳來一聲通報:“皇長子朱由校求見。”
“外邊兒那個不開眼的奴婢是誰?”朱常洛沉下臉。“朕的兒子來找朕還需要通報嗎!”
“奴婢這就讓他滾。”王安趕忙說。
“父皇!”朱由校聽見了父皇的聲音,趕忙推門入殿,解釋道:“父皇,是兒臣讓他通報的。”
“朕不是跟你說過了么,只要門沒關,南書房你可以隨意進出的。”朱常洛神色稍霽。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朱由校撩袍下跪。
“搞得這么嚴肅干什么?你說就是了。”朱常洛示意朱由校站起來。
“兒臣請求父皇不要讓孫師傅入閣。”朱由校不僅沒有起來,反而給父皇磕了一個頭。
“為什么啊?”朱常洛問道。
“兒臣想請父皇恩準,讓孫師傅和兒臣一起去天津。兒臣蒙學未久,無論是圣人之學,還是治世之踐都甚為淺薄。貿然州牧,難免失措,兒臣無功而返事小,深負圣望事大。孫師傅才華橫溢,言即中的,又頗有遠見卓識,若能得孫師傅之輔佐,兒臣必能如魚得水,不負重托。”朱由校一下午的時間全用來措這段詞了,連徐光啟的課都沒怎么聽。
“怪不得。”朱常洛這才知道孫承宗為什么會拒絕入閣。“榜眼去給知府做幕僚。這是屈就啊。”朱常洛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