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內閣形成意見,總結用的小紙條就會被扯下來,換成交給皇帝的票擬。這些被扯下來的紙條不會被隨意丟棄,而是整合起來,交給輔助內閣的年輕翰林謄抄造冊,形成備案。再之后才會被拉走統一焚燒。
劉一燝取下奏疏堆最上面的那一本,剛準備打開整理,卻瞟見了下一本奏疏的封面。
《奏黨案疏》
“虞臣。”劉一燝先刻意地瞥了一眼對坐的沈,然后才輕聲呼喚與沈并肩坐著的韓爌。
“季晦,怎么了?”韓爌問道。
劉一燝沒回答,只是朝韓爌招手,示意他過來。
“搞什么?這么神神秘秘的。”沈一直關注著鬼點子奇多的劉一燝。
“沈閣老要把活兒拿回去自己干嗎?”劉一燝輕聲嘲諷道。
“你們要是少給皇上惹點麻煩,內閣何至于每天都處理堆得跟山一樣高的奏疏。”沈回敬,但并未就此放松。他站起身,走到劉一燝面前,低頭看去,眼前頓時一亮。“哈!說悄悄話!你還能淹了它不成?”沈直接就把《奏黨案疏》給拿走了。
“沈閣老還真會說笑。”每一本能到內閣的奏疏都至少會變成三份,原本呈大內交司禮監,拓本到內閣,此外,通政使司自留一份。如果是彈章,通政使司還會謄一本交給牽涉其中的官員,方便他們上疏自辯。
“沈閣老,里邊兒寫了什么呀?”劉一燝沉著臉問道。
“劉閣老,您恐怕比我清楚吧。”和內閣里的其他人一樣,沈也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很快就通讀了整本奏疏。
“我看都沒看過,怎么會知道里邊寫了什么。”劉一燝多此一舉就是為了讓沈第一個看到。
“里邊兒寫的是你們東林黨串謀亂政、圖謀不軌的事實!”沈得意洋洋地將奏疏拍到自己的案頭上。“犯官孫如游已經招了!”
“他招什么了?”葉向高皺眉問。
沈用食指按住奏疏往后一拉,便將之滑進了掌心。“次輔大人,您還是自己看吧。”沈半扔似的將奏疏放到桌面上。
可葉向高剛打開奏疏,連題頭都沒來得及看,沈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了。“錦衣衛根據孫如游的口供,判定鄒元標是畏罪自殺,現在駱掌衛要求抓捕趙南星等一干賊人。諸位,票擬吧!”說罷,沈用挑釁的眼神看向葉向高。
“.”葉向高沒有回應沈的挑釁,繼續奏疏。
“畏罪自殺!?錦衣衛分明是在捏造事實!”韓爌的情緒最為激動。
“有你們自己人的口供為證,可以說是證據確鑿了。”沈直接將韓爌的辯解上升到二元對立的程度:“韓閣老難不成要說孫如游當了叛徒,作了偽供?”
“錦衣衛嚴刑逼供,很奇怪嗎?”和韓爌不同,劉一燝只是在表面上繼續維持著他的一貫立場。他知道很多事情,但為了顧全大局,劉一燝并非事事都與韓爌通了氣。
“呵!”沈根本不理他,而是轉頭看向將奏疏遞給史繼偕的葉向高。
在沈看來,就是這幫東林黨人一直糾纏不休才逼得方從哲表辭明志。而身為次輔的葉向高一言不發,明顯是有意取方從哲而代之。好在皇上圣明,對表辭留中不發,并讓自己的暫主閣務。這就是暗示自己在方從哲居家避嫌的時候繼續發起對東林黨的追打,不要因為改制事息,而偃旗息鼓。
沈當然也是這么做的。最近幾日,沈一直以方從哲的代言人自居,扛著浙黨的大旗,四處活動。先后聯系了亓詩教,官應震、吳亮嗣等人。邀他們一同發起對東林黨的總攻。
亓詩教,萬歷二十五年丁酉科舉人,次年聯捷戊戌科進士,初任荊州府推官,又轉淮安府推官,任內有清譽,受褒揚。萬歷三十五年,升禮科給事中,萬歷四十年,轉任吏科。泰昌即位,升吏科都給事中。不過對沈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亓詩教是方從哲的門生,齊黨領袖。
官應震,湖廣黃岡人,萬歷二十六戊戌科進士,亓詩教的同年,現任太常寺少卿,楚黨領袖。
吳亮嗣,湖廣廣濟人,萬歷三十二年甲辰科進士,現任兵科給事中。楚黨頭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