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膳監派來的爐車一直跟在隊伍后邊兒,因此晚膳很快就上過來了。
飯菜上齊之后,朱常洛立刻支走了所有的宮女與宦官。
“你自己吃吧。”李芩芳想給皇上盛一碗米飯,但朱常洛擺手止住了她。“你在外邊兒站著苦等的時候,朕已經在南書房用過了。不急,慢慢來。”
李芩芳還是沒有吃飯,而是伸手去拿酒壺和酒杯。在她的記憶里,皇上是每餐必飲的。
皇室享用的御酒,由專司釀酒的御酒房提供。
御酒房專事專司,與八局之一的酒醋面局不相統轄。但無論是御酒房提供給皇室享用的精釀,還是酒醋面局釀出來給宮人飲用的普通酒水,都是以稻米為主要原料的低度黃酒。少有的白酒,或者說燒酒,也是用黃酒的酒糟,而非高粱的來制作的。
朱常洛以為李芩芳有喝酒的習慣,所以并不制止,直到李芩芳將盛著黃酒的酒杯擺到他的面前,朱常洛才搖頭道:“不喝,戒了。”
“.”李芩芳其實也不愿意讓皇上喝酒,因為朱常洛的酒品很差。但當他真正拒絕喝酒的時候,李芩芳還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看著朕干什么,好好兒吃飯。”朱常洛一笑。這樣的驚訝他已經先后在王安、朱由校、李竺蘭等人的臉上看過不止一次了。
都說秀色可餐,在氤氳著曖昧的燭火之下看美人優雅地小口咀嚼也是一種享受。而且看她們吃飯,還能讓朱常洛從一種微妙的角度切入并體察到這些宮妃的性格。
樸氏姐妹拘謹,一直避免與他對視;米夢裳狐媚,擅長在細節中,用不經意的眼神撩動他的欲火;而李竺蘭本就是一團邪火,她甚至會酌上一小米酒,嘴對嘴地送上來。至于李芩芳,她仿佛老僧入定,一板一眼地重復著送飯,咀嚼,吞咽的動嘴。
朱常洛覺得她的兩頰有點泛紅,但又不知道是不是燭火的投影。
“你害羞了嗎?”朱常洛對后宮妃嬪從來不拐彎抹角。
李芩芳也不拐彎抹角,她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是。”
“有意思。”朱常洛伸出手,撫了撫她微紅的臉頰。“為什么?”
“因為皇上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了。”李芩芳舔了舔發干的嘴唇,繼續道:“妾十一歲入宮,在皇上的身邊待了二十二年,頭一次見皇上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妾。”
“以前是什么樣的?”在輕風的攪擾下,映照在朱常洛眼里的焰影動搖著翩舞了幾下:“這里沒別人,你直說。無論你說什么,朕都不會責怪你。”
“既然這樣,妾想先問一個問題。求皇上莫怪。”李芩芳還是下意識地用了“求”這樣恭謙至極的字眼。
“你問。”朱常洛點頭。
“皇上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