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爾耕偽做思考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好,我答應你。”
“想來,您的手里捏著楊淵他們的供詞。而他們的供詞和孫如游的口供基本相同吧?”趙南星還在說熊廷弼的事情,因為這就是他察覺錦衣衛的內部存在著信息差的切入口。
“看來您很清楚。”田爾耕點頭。他之前之所以疑多懼少,就是因為孫如游的供詞與楊淵的供詞基本相符。
“堅持主張攻擊熊廷弼的人是我,聯系楊淵的人是趙南星,這都沒錯。但楊淵不知道的事情是,參與這場討論的人,除了我和鄒元標,還有孫如游”趙南星在這里停了一下,故意賣關子。
“您能直接說我不知道事情嗎?”田爾耕果然受激,急道。
“呵呵。”趙南星面笑心苦。“還有孫如游,周嘉謨,劉一燝,韓爌以及徐光啟。”
“我肏。”田爾耕的汗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
田爾耕的臉色陰晴不定,一瞬間,他聯想到了許多種可能。其中有的好,有的壞,有的.他媽的要命!
“田大人,看來您確實被別人蒙在鼓里了。”趙南星喃喃道。
趙南星得知孫如游口供內容之后的第一反應,是孫如游單純地想要包庇周,劉,韓,徐。但有一點說不通,就是孫如游給鄒元標扣帽子,在趙南星的印象中,這兩個人的關系并不算差。
所以他推測,錦衣衛和孫如游達成了交易。孫如游給鄒元標扣帽子,以包庇逼殺趙南星的北鎮撫司,最后換取錦衣衛把這四個人摘出去。
趙南星嚴氣正性,不喜歡這種蠅營狗茍的結果,他要剖明真相,還鄒元標一個清白。在他的心中,同意了三法司會審的皇上還是圣明的,而且在鄒元標自盡情況下,錦衣衛大概率是不敢對自己上刑的。只要堅持到皇上下旨會審,就能通過當堂對峙達成這一目的。至于之后的處罰,他已經看淡了。最多無非被判結黨營私,一死而已。
但在被錦衣衛抓捕并轉移的過程之中,趙南星察覺到了一絲蹊蹺。
趙南星原本并不對“被轉移”這件事本身感到奇怪,畢竟只是從執行方東司房,轉移到受益方北鎮撫司手里。真正讓趙南星感到奇怪的是,押送他的年輕人的反應。
為首的那個陸姓百戶的態度以及他對屬下的解釋,讓趙南星覺得,東司房和北鎮撫司之間的關系并不那么融洽。主辦孫如游的東司房和錦衣衛內部最大的受益者北鎮撫司在爭功,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趙南星決定試探試探,于是主動要求面見主官田爾耕。這一試,果然試出了問題。他思考得出的邏輯鏈被推翻了。其中必然有別的目的摻了進去。
這個目的,是誰的什么目的呢?趙南星不知道,也推理不下去了。
“田大人,對您來說,鄒南皋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只要您把真相剖出去,將功抵過總還是沒什么問的。”趙南星在提醒田爾耕遵守諾言的同時想繼續套話。“駱大人把我交給您,應該也是這個意思。”他想試探駱思恭和田爾耕之間的關系。
“呵呵。”但田爾耕已經不想再繼續對話了,對他來說,趙南星已經沒有情報價值了。不過他還是不咸不淡地回了最后一句:“趙老先生,事情真的這么單純就好了。”趙南星的情報,為他補全了一部分缺失的信息,但還不夠,甚至因此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他需要找尋更多的信息以幫助自己做出正確的抉擇。田爾耕想起了一個人,他決定去試試。
“你不要我的簽字畫押了?”趙南星見田爾耕起身欲走,趕忙問道。
“先不急,還有不少東林黨人正等著我呢。”田爾耕搖搖頭,隨口織謊。“您先好吃好喝地待在這兒吧。來人!”他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被支出去的校尉們,聽見同知大人的呼喊趕忙跑來候命:“大人!”
“還是按之前的規矩,內二外四,守住。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提審。”田爾耕下令道。
“大人,您要的席面兒已經準備好了。”出去置辦酒食的小旗怯怯地說道。
“我還有事,就不吃了。上給我敬愛的趙老先生。”田爾耕微笑著裝出輕松的樣子,拍了拍那小旗的肩膀。
“是。”小旗頗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