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軍的事情先放一放,說說理財吧。”朱常洛點點頭,問道:“首輔有什么辦法嗎?”
“自古理財,無非開源節流兩條而已。但就像臣方才說過的那樣,概括易細敲難,說容易做困難。要搞清楚源從哪方開,流自何處節,才能將朝廷的財給它理順了。”因為要給皇上留足思考的時間,因此御前奏對一般說得很慢。方從哲看向皇帝,但皇帝卻沒有發問的意思,于是他接著說:
“首先是節流。臣以為,天下之費,以宮廷為最”方從哲話音未落,周圍人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自萬歷十年以來,宮中用度逐漸攀升,各司各監不知收斂。內廷衙門時常編排出千奇百怪的理由向外廷各倉伸手要錢,先帝爺更是三番五次,下旨令天下輸宮。故節流大端,必始自宮廷。”
“方首輔,你的第一刀就要砍到宮里來?”朱常洛用不喜不怒但飽含審視的眼神盯著方從哲。
如果在皇帝新登之始,方從哲是絕對不敢提這個建議的,但皇帝表現出的遠超先帝的節儉與慷慨,以及在各次朝會表現出的決心,使堆疊在方從哲心底的腐柴也燃起了一團隱焰。他期待皇帝給他一陣風,一陣將隱焰卷成明火的東風。
方從哲伏跪叩首,震聲道:“圣上乃天子,善行當為天下先!”
朱常洛沒有直接回復方從哲,而是問王安道:“內相。你覺得外相所言然否?”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王安走到方從哲身邊,伏跪道:“奴婢以為,方首輔所言極是。”
“既然內外兩相同有此意,那就砍吧。”朱常洛向方從哲佝僂著的后背投去贊許的眼神。“清裁掉那些污垢,說不定朕能花更少的銀子過更舒坦的日子,王安。”
“奴婢在。”王安挺起身。
“從這兒出去之后,給崔文升下令,讓他按擬好的名冊拿人。”朱常洛的命令讓在場諸卿,尤其是跪在地上的方從哲露出驚異的神色。
只有事先知情的徐光啟和猜到此事的駱思恭面色稍常。
“奴婢謹令圣諭!”王安磕頭再拜。
“皇上圣明!”方從哲的眼里仿佛閃著躍動的火焰。
“皇上圣明!”諸卿叩首道。
“坐下。”在朱由校也準備起身叩首的時候,朱常洛擺手止住他。接著,朱常洛對諸卿說:“都起來,接著議事。首輔,宮里的流節了,還有別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