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水在身后的少年不斷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將眼睛從桌上那臺神奇的透視鏡移開,臉上猶自帶著震驚的表情。
老天爺,原來水里真有“蟲兒”的存在!
那么,就這般一口喝下去,那就是數百上千個游蟲進入了腹中。
一念至此,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前方講臺上那位被當地人稱之為“神醫”中年男子。
人家不僅在醫術上確有大本事,而且還能造出如此窺視細微之物的神器,不服不行!
蔡文水來自皮島,此前曾是一名郎中,開了一個診堂,為島上的軍民看診治病,頗受當地百姓尊重和歡迎。
但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原東江鎮左協總兵陳繼盛的舅哥。
嗯,這個稱謂其實也并不準確,因為他的妹妹只是陳繼盛諸多小妾中的一個,按照正式的宗親來算的話,根本就扯不上親戚關系(在明代,小妾的兄弟一般不被算作親戚)。
像他這種便宜舅哥,在東江鎮至少有八九個,根本上不得臺面。
不過,看在他與陳繼盛有幾分關系的情面上,皮島上的諸多官員和將領還是對其存有些許照拂之意,但還不至于靠著妹妹的身份得以“雞犬升天”。
然而,四月皮島兵變,劉興治兄弟弄死了陳繼盛,并對其親信人員展開血腥清理。
待殺了陳繼盛的親眷后,血淋淋的刀子便架到了他們這些附屬人員的腦袋上。
就在惶惶之時,皮島上那位八面玲瓏的“沈太爺”趁著劉興治不在島上的機會,說服暫署軍政事務劉興基,將他們這些“附逆人員”統統打包送給了啟明島,以換取急需的糧食和火器。
對于這個結果,蔡文水在大呼僥幸的同時,也不免黯然傷神。
離開了神州故土,來到這片蠻荒的大陸,可謂是去國離家,何等的彷徨和悲涼。
當他抵達始興港時,聞知他是一名郎中,立即被這里的管事給帶走了,去見主持醫政防疫的負責人董新平。
行醫十余年,診療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之數,蔡文水對于自己的醫術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這里遠離我大明,周圍蒼涼一片,看著就是荒蠻偏夷之地,想來也沒有醫者郎中的存在。
那么,自己到來后,應是會受到極高的禮遇吧?
卻不料,一番交流后,引以為傲的醫術卻在對方眼里根本不入流,而且諸多醫理、醫方,還有施治手段,都遭到那位董醫官碾壓式的“教訓”,指出了他許多荒謬而又無甚大用的“小道”。
甚至,就連跟在他身后的七八名少年醫學徒,也能對很多的病癥和診治說出一些獨到的見解。
未幾,那位董醫官還詢問他可有獨特的藥物偏方,拿來與眾人分享和品鑒。
從醫多年總結和鉆研出來的藥方,蔡文水自是不愿獻出,以各種理由推脫和辭拒。
雖然,一番深入交流下來,你們看起來醫道很高的樣子,對人的各種身體機能和病變問題也說得頭頭是道,但到底手上有幾分真章,那還不得為知。
你們想要從我口中套取賴以為生的藥方秘術,那以后如何再讓我憑此討生活?
不過,看到他這副推拒的模樣,那位董醫官立時就變臉了,嚴厲斥責他這種弊帚自珍的行為,說他這般做派根本不利于醫學事業的發展和進步,更是置萬千百姓生命健康而不顧。
想想古人,通過不斷地鉆研和探索,相繼成書《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等眾多經典醫書,為后人造福。
更近一點的,則有李時珍歷時二十余年,著書《本草綱目》,收載藥物六十類,計一千八百余種,并附藥圖千余幅,更載附藥方萬余個。
此等集數年前藥物學之大成的典籍,瀕湖先生(李時珍號瀕湖)勞心費力地將之著出,公之于眾,何曾有過任何私心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