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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萬籟寂靜。
鐵山城東墻外,月光被濃云遮蔽,僅剩的幾支火把在風中搖曳,將城墻照得忽明忽暗。
遠處的松林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隱藏著無數夜梟鬼魅。
“都給我好生檢查火藥和彈丸,勿要散失和受潮!記住,等建奴沖到三十步內再開火。”左協火器營明軍把總王樹山低聲呵斥著麾下士兵。
他們手中的火器已裝填完畢,槍管朝上,但不少新輪換士兵的手指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西城那邊喊殺聲不斷,間或響起悶雷般的火炮聲,全都清晰地傳到這邊來,聲震于耳,使得士兵們頻頻踮起腳尖往那邊望過去。
這幾個月來,建奴時常發起夜戰,攻勢也異常兇猛,足以讓最悍勇的老兵也為之膽寒。
建奴甲兵仿佛是因為看不到火槍射擊的原因,使得他們攻城時更加悍不畏死。
剛剛從皮島輪換而來的李三娃手指死死摳住火槍的護木,指節發白。
他身旁的老兵趙疤子卻叼著一根草莖,瞇眼望向黑暗,低聲嗤笑:‘慫啥?韃子的箭又沒長眼睛,你越抖它越找你。”
“放心好了,咱們這座鐵山城布局和型制可是經過高人規劃設計的,只要不犯低級錯誤,韃子是沖不進來的!”
“怕個卵!”把總王樹山繼續在隊伍中間走來走去,時不時踹一腳身旁的士卒,“再兇蠻的建奴,扣動扳機,一顆小小的彈丸,也能讓他見閻王。就算晚上殺過來,那也是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都是給咱們送人頭。”
“老疤子,你們幾個狗日的警醒一點。要是打起來了,務必要給我將幾盆碳火燒得亮堂堂的,莫要兄弟們摸黑裝填彈藥。”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一百余名新華火槍手安靜地坐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喧嘩之聲。
一些士兵圍坐在城墻背風處,用刺刀挑著土豆,架在篝火上翻烤。
土豆皮漸漸皺起,裂開幾道焦黑的紋路,金黃的內里滲出一絲豆泥,在火中滋滋作響。
土豆的香氣混著碳火氣,像曬干的麥秸點燃時的暖意,又帶著泥土被烘烤后的樸實甜味。
偶爾,一陣風吹來,焦脆的皮下竄出更濃烈的香氣——那是淀粉在高溫下化作糖分,混著一點類似烤粟子的堅果味,鉆進每個人的鼻子。
“狗日的,比今晚的硬餅子香!”一名明軍士卒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他奶奶的,新洲人憑啥吃了晚飯后,還有土豆可以再墊吧墊吧?”
“咋了,眼饞了?要不,三根,你去討幾個過來,也讓咱們……”
“韃子摸上來了!”突然,垛口的一名士卒低聲呼道。
話音剛落,一支羽箭從黑暗中迅疾地射來,狠狠地扎入他的肩頭。
一聲悶哼,發出示警的士卒踉蹌栽倒在墻垛后。
“呼!”
“呼!”
“呼!呼!”幾根火把被拋下城墻,火光一瞬間便照亮了城下密密麻麻的建奴身影。
“殺!”
被發現行藏的建奴甲兵不再隱藏行跡,抬著一架架云梯便蜂擁朝城墻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