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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張大酒肆”內卻喧鬧異常。
渾濁的空氣里翻涌著濃烈的酒氣,混合著烤鮭魚的焦香與汗酸味,在昏暗的油燈下凝成一層粘稠的薄霧。
時不時有醉漢的笑聲、摔碗聲打破屋內的嘈雜。
雷震生推門而入,微微皺眉,待眼睛逐漸適應里面昏暗的環境后,方才抬腳向里走去。
角落里,兩個悶頭喝酒的漢子聽到腳步聲,警覺地抬頭張望。
他們身上褪色的灰色護衛服早已磨得發白,多處補丁顯得格外刺眼,腰間短刀的牛皮刀鞘上,暗紅的陳舊血漬如同干涸的傷口,似乎在無聲訴說著往昔的殘酷。
雷震生深吸一口氣,抬腳跨過橫在地上的酒壇,扯過一條吱呀作響的長凳,重重坐下。
“大人……”
兩人作勢就要起身行禮,但被雷震生抬手制止。
他端起桌上的酒壇,拿起一只陶碗,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
陶碗磕在滿是酒漬的桌面,濺出的黃酒在木紋里蜿蜒成河,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
“兩位現在可還有膽氣?”他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左邊的絡腮胡子漢子緩緩抬起頭,嘴角聶聶動了幾下,卻沒發出聲音,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右邊的疤臉瘦子表情糾結,看著雷震生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到了那碗酒上,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咕咚,咕咚……”雷震生端起酒碗,仰頭便一飲而盡,顯得豪邁而大氣。
“大人……”那疤臉瘦子將桌上的那盤烤魚推到他近前,“且吃兩口,壓壓酒氣。”
居然沒瞧出來,這位年輕的大人喝了這么一大碗燒酒,竟然面不改色,端的有幾分英雄氣概。
“孫大,你被金礦護衛隊除名后,日子可還過得好?”雷震生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輕聲問道。
“呃,大人此話何意?……”孫大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眼神也刻意躲避著對方的目光,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酒碗。
“楊福順,聽說你家里又添了一個孩子,而且媳婦產后體虛,需得大補調理后,方能養好身體。這屋里的諸多開銷怕是讓你頭疼吧?”
絡腮胡漢子聞言,神色一黯,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喝完,隨即沉默不語,只是用手輕輕摩挲著碗沿。
“因為犯了事,你們的土地也被收回,只能淪落碼頭苦力,有一頓沒一頓的,這日子很難吧?”雷震生目光如炬,直視著兩人。
“大人……”孫大與楊福順互相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疑惑,低聲問道:“大人,你若有吩咐,但請詳說。這般……這般埋汰,小的委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