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尚可喜:“李維鸞率先鋒一千,沿冰面急渡三岔河,直撲海州,本帥自督大軍隨后趕來。據說,那里的守將額爾克是我們的老相識了,貪杯好色,必無防備。”
“半月?若遇韃子阻攔……“
“若是打不下海州,“黃龍系緊臂縛,抬頭時眼底映著跳動的火光,“咱們就和孫閣老、盧閣部一樣,馬革裹尸吧。“
眾人凜然。
燭火搖曳間,黃龍臉上的刀疤顯得格外猙獰:“多鐸若從遼陽來援,收到消息,集結兵馬,至少需要三到五日。咱們手中有幾門新洲輕便小炮,須臾間便可破了那海州。屆時,屠了全城,燒了糧草立馬就撤,夠建奴喝一壺的!”
一陣穿堂風掠過,吹得暗幾上的兵部諭令嘩啦作響。
那朱批的“即刻進兵”字樣,正被碳火映得忽明忽暗,宛如干涸的血跡。
——
崇德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639年1月31日)
盛京,皇宮崇政殿。
“唉……”
皇太極緩緩放下手中的奏報,微微嘆了一口氣。
范文程站在下首,目光低垂,不敢貿然開口。
“朝鮮的糧,又被劫了?“皇太極的聲音低沉,抬頭看向跪著的漢軍正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
“皇上,奴才無能!”石廷柱不敢推諉,在階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哼,征糧隊于黃海道遭東江鎮沈世魁部伏擊,折損甲兵六十五人,包衣一百二十余,隨行千余朝鮮軍兵、夫子皆潰,糧車四十余輛盡毀。此番情形,你們屬實無能至極!”
“……”石廷柱跪伏于地上,不敢多言。
“呵呵……”代善攏著袖袍,冷笑幾聲,“沈世魁這老狗!去年鐵山沒打死他,倒讓他愈發張狂了!……無能至極呀!”
皇太極聞言,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無能至極,所指何人?
一年多前,他親率大軍征服了朝鮮,在班師回兵時,曾命阿濟格帶兵圍攻鐵山,并聯合朝鮮水陸兩軍趁機攻破皮島,從而徹底拔除這根令人難受至極的“釘子”。
卻不想,數萬清、朝聯軍竟然在鐵山城下碰了個頭破血流,損兵數千,也沒啃下鐵山城分毫。
雖然損失的兵力大多為朝鮮仆從部隊,但滿洲八旗和漢軍八旗也有千余傷亡,搞得比整個征朝行動損失還要大。
這讓皇太極惱怒不已,也大大失了臉面。
鐵山既然無法攻下,那么位于海上的皮島就更不要指望了。
朝鮮水師還未接近皮島,便被東江鎮水師給攆得一路南竄,直接躲回了江華島。
皇太極從未想過,鼠輩一般的東江鎮居然會如此難對付。
猶記得,那個毛文龍尚在的時候,雖擁兵十余萬(號稱),卻也不敢在陸上跟我大清甲騎正面對戰。
他們也就搞些雞鳴狗盜之類的偷襲,何曾會像現在這般,敢于在鐵山筑城,而且大模大樣地駐守其中?
此前,我大清鐵蹄又不是沒踏破過鐵山城。
怎么到了現在,數萬大軍圍攻,竟攻之不下了?
事后,阿濟格回報,說鐵山城明軍的火器甚是犀利,而且城防也建的堅固,防御部署更是極為巧妙,無論從何處發起強攻,都會遭到明軍數個方向的打擊。
圍攻月余,朝鮮人的尸體幾乎將城壕都填滿了,也無法攀上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