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漢城,這座朝鮮王京的街道上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
四下城門洞開,裝滿物資的車輛絡繹不絕地駛出,往江邊而去。
大明的旗幟和東江鎮的認旗已經插上了各處城樓,而城中的百姓則緊閉門窗,生怕惹禍上身。
景福宮前,東江鎮總兵沈世魁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身上的鎧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回頭望著這座頗為寒酸的宮殿,眼中閃過一絲志得意滿的光芒。
他捋了捋胡須,對身旁的左協參將王碩說道:“傳令下去,全軍開始‘征用’城中資財。記住,一個都不許落下,金銀綢緞悉數打包裝船。”
“得令!“王碩咧嘴一笑,轉身就要去傳達命令。
“且慢。“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沈世魁轉頭,卻見新華軍主帥鐘明輝帶著幾名親衛大步走來。
這位年約三旬的新華人一身藏青色制服纖塵不染,腰間斜插一柄手銃,腳穿皮靴,頭戴大蓋帽,顯得異常英武高大,在周遭一群大明軍將的襯托下,竟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鐘老弟有何高見?”沈世魁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更露出一絲警惕。
怎么著,要跟我東江鎮搶東西?
鐘明輝走到近前,拱手道:“沈軍門,我以為,此時劫掠漢城,實非明智。”
“哦?”沈世魁冷笑一聲,“我軍千里迢迢殺到此處,不就是為了這個?”
“沈軍門……”鐘明輝指了指街道兩側緊閉的店鋪和民宅,“今番我聯軍之所以進占漢城,乃是朝人主動獻城,不戰而得。若是,此時我軍大肆劫掠,只會激起民變。”
“嗤!”沈世魁嗤笑一聲,“兩年前,清虜洗掠漢城,幾乎掘地三尺,還擄掠十數萬百姓而走,何曾激起過民變?”
“沈軍門,咱們可不是清虜。”鐘明輝淡淡地回了一句。
“清虜搶的,我大明就搶不的?”沈世魁有些慍怒。
這些新華人,在近一個月時間里,也不知道擄了多少朝鮮婦人,劫了多少朝鮮匠人和藝人,又卷了多少朝鮮典籍文冊,怎么到了此時,反倒裝起好人了!
“沈軍門,此一時彼一時。”鐘明輝表情嚴肅地說道:“我們此次進兵朝鮮,打出的旗號可是‘擊奴救民’,是為了幫朝鮮脫離清虜的控制,使其重歸大明藩籬。”
“若是在朝鮮軍民主動獻城投降的情勢下,我們反而舉起屠刀,大肆洗掠城中官員士紳,以及眾多孤苦無助的普通百姓,那朝鮮人又將視我們為何種人?”
“沈軍門,此舉是要失了民心的!”
“荒唐!”沈世魁有些惱羞,“老子帶兵征伐朝鮮,是征不臣之國!如今殺入漢陽城,難道就放過他們,還這般空手而歸?若是棄全城財富而不顧,數千東江鎮的弟兄們可不答應!”
“那需要多少才能滿足東江鎮弟兄們的胃口?”鐘明輝輕聲說道:“此前,兩軍交戰,掃蕩地方當屬軍略所需。可如今,漢城獻降,再行劫掠,可就說不過了。這將置那些主動開城投附的朝鮮軍政官員于何地?”
“抄了這座景福宮,搬了城中的幾座府庫,想來應是足夠了!若是逼迫太甚,激起了闔城百姓的反抗,我軍僅以區區六千余兵力,何以應對?更為可慮的是,那些舉旗反正(反叛)的朝鮮軍將,會不會因此突然反水,對我們反戈一擊?”
“……”沈世魁聽罷,頓時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