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點檢,發現部隊減員近一百二十余人(陣亡、失蹤、被俘),剩下士卒囫圇完好的不到一百五十人,這讓和碩圖差點吐血。
昨日,新洲人聯合地方部族出城邀戰,他還暗自竊喜,準備充分發揮我大清八旗善于野戰的特點,在那處谷地給予對方沉重打擊,以此震懾整個黑水地區,從而讓那些搖擺不定以及投附新洲人的土著部落看清現實,重新歸于我大清治下。
在這片白山黑水之地,唯一的主人只能是我大清,任何試圖要挑戰我大清威勢的勢力,都將被碾得粉碎。
然而,萬萬沒想到,那些新洲人的火器竟如此犀利,在距離八十步的位置便展開了輪射,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如雨的鉛彈不斷地飛來,讓準備快速突入敵陣的八旗甲兵接連撲倒在地。
數十名弓箭手甚至就投射了一輪羽箭,便被新洲火銃手齊齊射翻在地。
兩翼的二十余甲騎在面對數倍的部落騎兵時,根本無法實施包抄夾擊,反而差點陷入對方的圍攻之中。
那些部落騎兵雖然騎術和格斗技巧遠不如我八旗甲騎,但架不住人數眾多,長矛、鐵叉、長刀,還有不時射出的冷箭,險些沖散了步兵陣列。
這哪里是什么堂堂之戰,分明就是一場有計劃、有針對性的地圍攻,正面的新洲火銃手不斷輸出密集的火力,一步一步地將我八旗軍陣推向死亡之地,數量更甚的當地部族聯軍則憑借兵力優勢,快速地前插,一副要將他們聚而殲之的架勢。
和碩圖當機立斷,下達了撤退命令,以十余騎兵為掩護,披甲士兵迅疾地退入山嶺,往密林深處遁去。
這一戰,不僅沒有樹立我大清的強大兵威之勢,反而大大丟了一把臉。
這黑水之地,怕是要變天了。
晨霧漸漸散去,江對岸的樹林里傳來幾聲鳥鳴。
這本該是個寧靜的清晨,可和碩圖卻覺得那鳥叫聲格外刺耳。
就像昨日那些土著獵手的唿哨。
“主子……”
一名哨探飛奔而至,左臂上纏著的布條已經被血浸透:“主子!那些索倫人摸過來了!”
營地里頓時騷動起來。
幾個傷兵掙扎著要爬起來,有個大腿中彈的甲兵竟用佩刀撐著地想要站起。
和碩圖大步走向自己的戰馬,突然發現馬鞍上沾著大片暗紅的血跡。
那不是敵人的血,是他的包衣阿哈李宗輝的。
這個忠心的包衣,昨日為了掩護他撤退,被一顆鉛彈打穿了胸膛……
“整隊!”和碩圖的聲音像淬了火的鐵,“能走的跟上,不能走的……”
說著,他咬了咬牙:“……彼此互相照應一下!”
塔克善欲言又止。
他們都明白,所謂“照應”是意味著什么。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這支殘破的八旗部隊已經列隊完畢。
和碩圖粗略數了數,能戰的只剩下一百五十二人,其中還有二十幾個掛著傷。
甚至一些甲兵的箭囊里還是空的。
那是昨天倉惶撤退時,無意中丟失的。
遠處的樹林里,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那不是新洲人的灰衣火銃隊,而是穿著鹿皮甲或者魚皮甲的土著獵手。
他們像是在狩獵一樣,若即若離的跟在后面,等待著獵物筋疲力盡的時刻。
“轟!轟!……”
東南方突然傳來一陣悶雷聲,似乎在敲擊著他們的心臟,引得所有人下意識地朝那邊望去。
“主子……”鄂爾泰臉色大變,“我們的……船!”
和碩圖端坐于馬上,緊咬牙關,眼睛噴火,死死盯著傳來“悶雷聲”的方向。
今日,天高云淡,晴空萬里,自然不會平地生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