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宇安穩練兵的時日不長不短,堪堪過了二十一天。
雖然張正謨沒有刻意遮掩,但洋津畈到底還是屬于鄉鎮區劃,在官府平常的征稅遣徭之間,都屬于地主鄉紳階級的地盤,基本不被縣城統屬。
二者可謂井水不犯河水。
消息的敗露,不是張正謨的手筆,也不是縣衙嗅覺敏銳,純粹也是階級里頭出了叛徒。
縣衙內堂之上,宜都縣令沈元捻著胡須,一板一眼的說道。
“你是說,洋津畈的聶員外信了白蓮邪教,現在正在蓄養招納流民,圖謀造反?”
下方通風報信的張萬福連忙拜服道:“是的,縣太爺,草民敢以身家擔保,洋津畈首富聶員外,絕對已經投了白蓮教,半月前還在棚戶區到處收納流民,多達百余人,太爺若是不信,盡可遣人一查。”
沈縣令依舊捻著須子,沉吟了片刻說道:“此事本縣已經知曉,既牽扯白蓮邪教亂事,本縣身為宜都父母官,必將查個水落石出,還宜都百姓鄉紳一個朗朗乾坤,你且先下去吧!”
“多謝太爺!”
得到了沈縣令的回復,張萬福這才面帶喜色,同時心底又有些肉疼。
為了“栽贓嫁禍”,他這次可是幾乎把手里的現銀砸出去大半,都是花在了打點關系和賄賂縣令上面了。
本來張萬福也沒想做這么絕,但他作為外來地主,又是靠著岳丈向舉人,才得以發家立業,根基太淺了。
這幾年發展下來,始終難以在地方上打開局面。
這其實很正常,地方上的蛋糕土地早就分配完了,你想就憑一個舉人岳父的背景,空手劃走一大塊,怎么可能呢?
剛巧,張萬福頭疼的時候,碰上了聶宇在棚戶區廣招流民,準備練兵起事。
400多人聽起來不是很多,但這可都是流民中難得的壯勞力,一股腦全被聶宇帶走了,之后還開了個粥棚,隔三差五施粥賑災。
算是把周圍那些想要壓榨流民勞動力的地主、廠主都給得罪了,關鍵還讓不少流民覺得原來的工錢太低,待遇太差,在那里鬧騰。
張萬福看準了機會,托了老泰山的關系門路,牽上了縣衙的典史(如無縣丞、主簿,則典史兼領其事,無所不管)賈心誠……
什么白蓮邪教,無非借口由頭。
韃清乾隆爺的盛世,民間的“白蓮教”反而越“剿”越多。
不遂所欲,即誣以邪教治罪,那可都是官府常態。
“賈典史啊!你怎么看?”沈縣令搓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胡須,都快搓成毛辮了。
賈典史很了解自家這位太爺,妥妥的紅包不到手,包你命沒有。
但這事吧……涉及到了白蓮教,雖然他知道怎么回事,但太爺要臉,所以不能硬來。
賈典史想了想,假意請示道:“縣臺大人,既然此事牽涉到了白蓮教,朝廷此前也有明確旨意,凡白蓮教徒皆當拘捕格殺,可通知巡防營王起龍王千總帶兵前往進剿白蓮邪教。”
沈縣令更是能裝,還真就認真思量了一下,接著搖頭說道。
“嗯……不可,既然涉及到了白蓮邪教,那就不能如此妄加推斷,否則若情況不實,豈不錯怪好人?而且,如今湖南的苗子作亂至今未定,整個湖北的官兵精銳皆聚于湖南,這湖北更是不能再隨意多造生事。”
賈典史連忙應和:“大人說的是,是卑職(典史權大、無品、不入流)愚鈍了,那不如派幾個人前往洋津畈,親自去質問查探一番那聶員外,若果真屬實,則必當雷霆處之,若情況有誤,自然也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