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邊聊,一邊往回走。
馮繡虎問道:“順子說工人每個月都得游行一次——有那么多‘氣’要放么?”
毛核桃笑著反問:“外人大都羨慕工人能進廠上工,這份活計說出去體面,工錢還不少。”
“但你以為工人真那么瀟灑?”
馮繡虎沒回答,順子先應了:“難道不是嗎?”
毛核桃搖頭:“當然不是。”
“說得難聽點,廠里的環境比底城還不如。”
“成百上千的工人全擠在廠房里,汗臭腳臭混著油味兒永遠散不出去。”
“工人每天一睜眼就上工,不帶歇地干一整天,等下工天已經黑了,回到家沾床就睡,等睡醒又開始重復這種日子。”
“瘋人院一開始就是為了工人開的,因為只要是個人,就早晚扛不住。”
“廠房里幾乎每天都會出事,打架的,病倒的,猝死的,發瘋的,被機器卷進去的,被鋼材壓死的,這些早就屢見不鮮。”
“腦子里那根弦,繃得久了,就總有斷的時候。”
“所以大多數工人的脾氣都不太好。”
馮繡虎接話道:“所以他們需要用游行這種方式……”
他斟酌了片刻:“來宣泄壓力?”
毛核桃咧咧嘴:“差不多吧,反正每次游行過后,大國公就會給他們發放安撫銀。”
馮繡虎還是不太明白:“大國公為什么要操縱工人游行——這不是故意給府衙找麻煩嗎?”
“噓!”
毛核桃示意馮繡虎小聲些,他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注意著這邊后才說:“你明明都混成執事老爺了,怎么還什么都不懂?”
馮繡虎看向順子,順子搖搖頭:“我也不懂。”
毛核桃解釋道:“大國公的背后是教會,大總統的背后是神廟——那你說府衙是什么?當然是大總統的長鞭呀。”
“帆城雖然是大國公的屬地,但現在又不是古時候,王國大大小小城市總得有官員來管事,這些官員不論大小,但說一千道一萬,名義上都是大總統的官。”
馮繡虎再次看向順子,語氣疑惑:“你不是說大總統和大國公好得穿一條褲子么?”
順子趕緊搖頭:“我哪里清楚,反正我是這樣聽說的。”
毛核桃嗤笑一聲:“這條褲子早撕成兩半了,自從大國公從西大陸帶來了洋人和工業,又順帶引入了洋神教會后,他和大總統都多少年沒見過面了。”
“哎!”
馮繡虎指著他:“說心里話了不是,什么叫洋神教會?我看你態度不夠端正嘛!”
毛核桃趕緊自己掌嘴:“我不是那意思。”
“下不為例啊。”
馮繡虎警告他:“我現在可是執事,小心我替迷霧之神抽你——接著說吧。”
毛核桃賠著笑點頭。
“所以這差事才落到我頭上。”
“工人們腦子里那根弦需要找地方松一松,我只需要招呼一聲,幫里的弟兄稍稍一攛掇,就能把工人們聚集起來游行。”
馮繡虎還是疑惑:“工人難道都傻嗎?這些事直接找工廠鬧不比找府衙鬧有用?”
毛核桃嗤笑一聲:“他們敢么?工廠給他們發工錢,府衙發么?”
“府衙還要他們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