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先生?”
顯然,這個名字風雨娘娘沒聽過。
看著她柳眉蹙起的模樣,馮繡虎自信一笑:“是耗子。”
“就像上城人把底城人叫做陰溝耗子一樣,底城人對耗子也有著自己的愛稱,就是灰先生。”
“愛稱?”
風雨娘娘看過來,表示不理解。
馮繡虎鎮定解釋:“如果沒有耗子,底城每年都會餓死更多人,所以底城人尊敬耗子,也感恩耗子,這才有了‘灰先生’的由來,而這種稱呼已經延續了很多代人。”
風雨娘娘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是已經累積了很多年的信仰,難怪僅僅一座城區的人數就能催生出新的權柄。”
她忽地又察覺到問題,看向馮繡虎:“不對,你才多少歲?這些信仰根本就不是指向你的。”
馮繡虎面不改色回道:“確實不是,但我是唱詩班班長,會定期在底城征收供奉銀,我猜測是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將原本指向灰先生的無主信仰轉嫁到了我的身上。”
風雨娘娘皺眉問道:“這里面有什么關聯嗎?”
馮繡虎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底城太窮了,每個月都有很多人交不上供奉銀,我就會對他們說,‘與其求灰先生保佑,不如多求求我,說不定我一心軟,就給你們寬限幾日’。”
風雨娘娘還是不明白:“這又是什么道理?”
多說多錯,馮繡虎把問題拋了回去:“你一個正牌的真神都不明白,我又上哪兒知道去?就像我剛才說的,這整件事就是一個巧合——如果這真的是我有預謀而促成的,剛才那些問題我能一問三不知嗎?”
風雨娘娘微微頷首,確實,馮繡虎剛才的迷茫不似作假,他表現得不像一個神,更像一個無意中撿到錢包的幸運兒。
她思考的是另一個更關鍵的問題。
底城人提供的信仰,和大總統大國公攫取的信仰到底區別在哪兒?
它們都誕生于苦難,但如果非要說區別,可能一個是來自真心實意的主動供奉,另一個則是被迫“擠”出來的。
見風雨娘娘不說話,馮繡虎知道這一關算是暫且過了。
這時候,他得盡量把存在感降低,讓風雨娘娘自己發散思維。
于是馮繡虎默默起身,在附近自個兒轉悠了起來。
……
之前由于環境昏暗,所以看不到太遠處。
此時走得近了,馮繡虎才注意到,原來天崖底下的人工痕跡并不止水池一處,周圍還散落著不少稀奇古怪的雕塑,有些橫陳在地,有些半截入土。
沿著峽谷繼續往深處走,沒走太遠,馮繡虎看到了一面用青石雕琢出的長方形“石桌”。
“石桌”形制古樸,生滿青苔,走近后馮繡虎才發現,這張“石桌”比尋常桌子要高,幾乎與他的胸口齊平。
這就不像桌子了。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將桌面上的苔痕刮去。
隨著下方的石面露出來,馮繡虎終于意識到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石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裂紋,沁入裂紋的血跡已經深得呈現出墨色狀態。
這是一座祭臺,千百年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上面。
馮繡虎低聲喃喃:“……神祀?”
“躺在上面的最后一個人,本該是我。”
不知什么時候,風雨娘娘來到了馮繡虎身后。
馮繡虎回頭看她:“那天在小院里,你講的故事是真的?”
風雨娘娘眼眸半垂:“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對我來說,那不是什么難堪的過去,而是我新生的起點。”
馮繡虎抿了抿嘴:“所以這里就是神祀。”
風雨娘娘搖頭:“不,這只是他們的祭祀場所。”
她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上方:“每當要向神明獻祭時,神祀會先將人牲從懸崖上推落,然后,祀老領著祀仆,一邊跳著祭舞,一邊沿著棧道走下來。”
“他們將摔得血肉模糊的人牲找到,再把尸體放上靈轎,抬到祭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