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著馮繡虎七嘴八舌,各講各的,好半天馮繡虎才聽明白發生了什么。
那晚馮繡虎將眾人送下底城,二麻子囑咐弟兄們照看女眷,然后便第一時間去找了小辮子,轉達馮繡虎的話。
可底城陌生且惡劣的環境令熊桂媛等人難以適應,就連平日里最沉得住氣的管家老黃也感到心神不寧;以及有修為在身的顧芝儷,更是用警惕的眼神時刻審視著周圍每一個陌生面孔。
就好像隨時都會有貪婪的歹人冒出來,把他們殺人越貨。
晚上睡覺時,唱詩班給他們騰出來的棚屋已經是底城最干凈的一戶,可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腥臭和耗子爬過屋頂時的簌簌聲,以及精神上的重壓依舊使他們徹夜難眠。
次日一早,弟兄們端來了牡蠣湯和餅子,可看著那無論如何也洗不凈污垢的木桶,眾人怎么也下不去口。
最后竟然是細腰兒先動的手。
她給自己盛了一碗,又抓起餅子吃了起來。
還對眾人說:“老爺當初吃的也是這些,你們有什么好挑揀的?”
別看細腰兒平日里矯揉造作愛慕虛榮,但她其實是過過苦日子的。
她早年家破人亡,做過流民也當過乞丐,后被買賣人牲的船隊擄走,一路顛沛流離賣到了帆城,才有了之后的事。
相比之下,哪怕是同為賤戶的水仙靈芝,都不及細腰兒吃過的苦多。
所以當眾人還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底城時,她反而能更先共情底城人的艱辛。
就像一個突破口,有了細腰兒帶頭,其余人內心緊張的情緒其實已經緩解了許多,如果正常發展下去,可能要不了半天——不說適應底城的生活,至少不會再感到不安。
偏偏就在這時,鎮水司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當炮聲響起時,其實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感覺到地動山搖,耳邊有人呼喊“墻倒了”,也有人尖叫“軍艦打炮了”。
顧芝儷反應最快,正要掐訣施咒,打算先將眾人護住。
還沒來得及運轉法力時,忽然眾人同時腳下一空,再眼前一黑,齊齊摔到了地上。
摸索中有人點亮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好一番探尋后,才發現他們竟然身處一大片四通八達的地道中,沿途所見之人數不勝數,好似整個底城的人全在這里。
期間有人驚慌,有人崩潰,有人發狂,幸得有唱詩班的弟兄和能暗中視物的鸮人們來回奔走,才把場子鎮住,沒鬧出大亂子來。
待局勢暫且穩定下來,眾人聚在一起討論,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鎮水司的軍艦炮轟底城,把地都給轟塌了,他們這是被埋在了地底。
中途小辮子據理力爭,說這是灰先生打的地洞,她之前來過這里。
結果被大麻子捂住了嘴巴,叫她少添亂。
有了結論,眾人便商量著開始自救,他們回憶著自己被“埋”進地道前所處的位置,然后由細腰兒拿定主意,選了個方位向上挖掘。
“后來發生的事老爺便知道了。”
雖然灰頭土臉,但細腰兒臉上得意之色明顯,好似邀功般的給馮繡虎撒嬌:“要不是奴家把方位選得好,哪能這么快挖出來?”
要不是我帶灰先生來得早,你們挖一輩子也挖不出來。
馮繡虎心里腹誹,轉頭看向稍遠處的熊桂媛:“她平日里那么能耐,怎么一遇著事反讓你拿主意了?”
哪怕是從地道里出來了,熊桂媛的臉色卻還是沒有喜色。
她就安靜地坐在那里,眉心愁緒不展,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