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再烤二十個!”隔壁綢緞莊的伙計跑來,“我們東家請客,招待四川來的客人。”
老楊頭擦著汗問:“最近怎么這么多外鄉人?”
“這都不懂?”伙計壓低聲音,“工坊帶起來的!現在云南的布賣得比杭州還快,各地商隊都跑來搶貨。布匹買賣一起,其他行當自然跟著紅火。”
更遠處,新開的銀號前排著長隊。穿各色服飾的商人等著兌換寶鈔,有個苗家姑娘正用流利的官話解釋匯率。
滇池水面上倒映著萬家燈火。沐晟站在王府角樓,望著這座突然鮮活起來的邊城。三個月前,誰能想到幾臺織機會讓八方商賈云集于此?
侍衛匆匆上樓:“世子,貴州宣慰使派人送信,說要在昆明設常駐驛館。”
沐晟接過信箋,忽然發現落款日期是三天前。他望向官道方向,黑暗中還有無數火把正往昆明移動。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仿佛在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整個西南連成一片。
夜色漸深,工坊里的織機聲仍未停歇。新來的廣西染匠正在教白族婦人調色,四川來的賬房先生幫著核對訂單。更遠處,緬甸商隊的駝鈴聲與貴州馬幫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
這座邊陲小城,正在成為西南最繁華的所在。而這一切,都源于女子們手中那根細細的棉線。
……
晨霧還未散盡,金陵城的六部衙門已經忙碌起來。
通政司的差役抱著厚厚一疊奏章,急匆匆穿過奉天門。最上面那本奏折的封皮上,赫然寫著“云南布政使司呈報巾幗工坊事”。
文華殿內,太子朱標正在批閱奏章。
當他翻開云南的奏報時,眉頭微微一挑。站在一旁的陳寒見狀,輕聲問道:“殿下,可是云南又有什么好消息?”
朱標將奏章遞給他:“你自己看。沐晟說工坊帶動商稅增長五成,現在連廣西、貴州的土司都派人來學。”
陳寒接過奏章,目光在紙上游走。
當他看到“番商預付定金兩萬貫”時,嘴角不自覺上揚:“這數目抵得上一個上等府的全年稅收了。”
正說著,通政使匆匆進來,手里捧著更多奏章:“殿下,江西、湖廣、四川等地的布政使司都上了折子,請求在當地設立巾幗工坊。”
朱標接過奏章翻了翻,突然笑出聲:“有意思。半年前這些人還說什么女子不該拋頭露面,如今倒搶著要設工坊。”
陳寒湊近看了看:“浙江布政使更絕,說他們那兒的女子心靈手巧,若不設工坊就是暴殄天物。”
“傳內閣議事。”朱標放下奏章,對侍從吩咐道,“再把戶部、工部的堂官都叫來。”
半個時辰后,文華殿側廳里坐滿了官員。戶部尚書方克勤正在傳閱云南的稅單,手指微微發抖:“這數目……這數目……”
工部尚書鄭沂搶過稅單看了一眼,立刻拍案道:“殿下,此事當立即推廣!若各省都能如此,國庫歲入至少翻番!”
禮部侍郎周慎卻皺起眉頭:“女子成群結隊做工,終究有傷風化。云南地處邊陲也就罷了,若在江南推廣……”
“周大人此言差矣。”陳寒打斷他,“杭州工坊開辦至今,可曾出過什么有傷風化的事?反倒是養活了多少寡婦孤兒。”
兵部尚書茹瑺插話道:“臣倒覺得這是好事。女子有了正經活計,誰還愿意去煙花之地?這教化之功,比建十座貞節牌坊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