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嘈雜繁密的雨聲被隔絕。
在進入這片空間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寂靜。
并非完全的無聲,而是仿佛沉入粘稠厚重液體的深處,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難辨,充斥著一股更原始的、難以形容的氣息。
最令長門感到心悸和凝重的,是那無處不在的“注視感”。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片空間的每一寸,都飽含著冰冷、古老、極盡惡意的意志。
迷霧之中的陰影輪廓好似眼瞳,冷漠地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但是如果仔細看去又空無一物。
“你是誰?”
長門喝問的聲音向著遠處傳去,卻無休無止仿佛此處無邊無際。
于是,他皺眉邁開腳步,選擇一個方向走去。
而隨著長門愈來愈近,他感覺像是從海邊一步一步走進海中,那沉重的壓力一點一點逐漸沒過胸口,讓他感到不安和窒息。
就在這時。
嘀嗒。
一滴血落在長門腳下的地面,卻仿佛落在水面之上蕩起層層漣漪,猩紅色逐漸侵染了他的視線。
他終于看到自己腳下的血海,眼前一切都被黑紅二色占據。
但在黑紅二色之中,數不盡的蒼白骸骨,堆積在長門的眼前,化為一座尸山仰望。
在那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嶙峋王座之上,一道身影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只手隨意地搭在一顆慘白頭骨之上,另一只手懶散地支著下巴。
他甚至沒有完全睜開眼睛,眼瞼半垂著,繁密睫毛在眼前投下陰影。
“你……”
長門仰頭看著尸山之上那道身影,在看到那張臉后下意識張了張嘴。
只是,那人微微抬起眼,看向下方的長門。
“……”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卻比任何言語更具威嚇力。
那束目光不僅僅是“看見”,長門感覺自己的靈魂和本質,都被那目光一點一點切開審視,這種感覺讓人的靈魂恐懼戰栗。
自從很久前掌握這雙輪回眼,他已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
上一次,是彌彥死在自己的面前時,那無比真切的弱小和無力。
而在這一刻,在那目光高高在上的俯視下,長門重新體會到了那種感受,而他也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
“半藏的體內,有一個絕不可觸碰的存在。”
在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威脅和不安下,長門幾乎是下意識躲閃目光垂下了頭,卻也因此感到發自內心的屈辱和不甘。
他是“佩恩”,是“神”,居然如此怯懦。
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在長門眼中不可觸碰的存在,自然是寄宿于半藏靈魂深處的日向云川,如今這一幕并沒有令他意外。
以長門那幾乎快要被外道魔像和輪回眼拖垮的精神狀態,哪怕被藥師兜穢土轉生之后也依然還是那副病弱的模樣。
如今進了他的主場,只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在這里,便是一切的主宰,是這片空間的唯一法則。
日向云川移開了目光,仿佛看到一件略帶新奇感的古董,卻發現是一件劣質品后的默然與無趣。
“無論你死,還是他亡,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