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這肯定不是真的。”
“……”
少女們的嘰嘰喳喳,絲毫沒擾亂薛向的腳步,腳步,腰身,手法,早已配合地如機械一般。
看著汗珠滴入泥土,感受著腳下大地的脈動。
薛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樸素真理。
這與以來靈氣,感悟天道的修行截然不同。
他感受到一種腳踏實地的、充滿汗水的生機勃勃。
修士追求長生逍遙。
而凡人則在四季輪替中,雙手創造并守護著最基礎的“生”。
這種純粹而堅實的生命力,讓他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寧靜與踏實,心湖的漣漪漸漸擴大。
薛向到底沒有嫁給村長家的二丫。
離開屋前村后,他繼續著他的打工生涯,不知覺間,便到了八月,他的心靈已不再沉重,精神卻越發昂揚。
他并不打算停止這個過程,哪怕一個月后,就是秋闈。
這天,他收割掉大槐樹村的最后一茬麥子。
金色的夕陽在一座山峰上放出綺麗的光芒,問了村中老人,才知那是大光明雪山,距此百二十里之遙。
薛向心念一動,生出了攀到雪山之巔,眺望天下的念頭。
念起即行,當日傍晚,薛向便即動身,徒步一晝夜后,他抵達大光明山腳下的小鎮,一番打聽,才知此地已出了滄瀾州。
他用路上打短工賺來的錢,采買了皮衣、皮褲、皮鞋,兩個梨木手杖,火折子,烈酒、肉干。
裝備得滿滿當當,在小鎮上宿了一晚,次日一早,便進山去。
初入山林,空氣清新,一切都是鮮活的。
三千丈大光明山,兩千丈以下,皆是莽莽叢林。
甘甜的野果,肥美的山雞、鮮嫩的雞樅,即便未解開封印,薛向以凡人之軀,初入山林,日子也過得十分暢快。
七日后,他攀登到雪白與青郁的交界處。
生存的壓力、大雪山的威壓撲面而來。
早在千丈高峰時,薛向便解開了修為封印。
因為再往上行,天風如刀,沒有現代化裝備加持的情況下,任何試圖挑戰大自然極限的行為,都是魯莽的。
他才往上攀了上百丈,寒風已經凜冽如億萬冰針,透過毛孔鉆入。
冰晶迅速在睫毛上凝結,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刀片。
每邁出一步,都仿佛扛著頭牛在行走。
他咬著牙前行,一步,又一步,忽然,風嘯中傳來微弱的“咔…嚓…”聲。
不是冰裂!是身側百丈冰塔林,因極寒自發收縮的呻吟。
剎那,他聽見雪山的心跳。
亙古的寒,并非死寂,而是以人類無法理解的尺度呼吸。
冰川移動是它的血脈,雪崩是它的哈欠,此刻冰塔的呻吟,是它睡夢中的囈語。
薛向不知疲倦地攀爬著,渾身無處不僵硬,只余一顆心臟正鮮活有力的跳動。
最后百丈,他幾乎是爬行前往,在爬過一具具前人凍僵的尸骸,終于于黎明登頂。
沒有霞光萬里,唯有混沌云海。
薛向悄然盤坐峰巔,如一塊新生的巖石。
風雪穿過他千瘡百孔的軀體,再無阻隔。
體內若有若無的呼吸,與萬里雪山同頻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