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生生擠出來的。
對面坐著的,是寧家的大長老。
白發垂肩,須眉皆白,眼神卻深若寒潭。此刻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皮,看著寧千軍。
“千軍,怒火無用。”
老者的聲音宛如古鐘,悠悠卻沉甸甸敲在心頭,“輸便是輸,不必為此失了心智。”
寧千軍胸膛劇烈起伏,“若不是那頭猴王……若不是我準備不足,豈會有他的風光!
若是我奪了猴王的晶核,我就是第一!
薛向奪了我的第一,奪了寧家的顏面!”
一想到自己距離郡考第一,只有半步之遙,寧千軍便心痛得不能呼吸。
大長老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輸在眼下,不代表輸在未來。
接下來的魔障之地的處女地開放,才是青年一代真正的分水嶺。
據我所知,這次的郡考,蔭生們大獲全勝。
不止是迦南郡,也不止是滄瀾州,整個大夏神國,蔭生們的成績都遙遙領先。
本來,新晉郡考的前十名,都能進入處女地。
但一點驗成績,前十幾乎都是蔭生。
如此,風浪聚成,引起軒然大波,二次試煉,才被生生壓下。
但開放試煉是遲早的事。
有爭論,就會有妥協。
到時候,一定不止是郡考前十的進去。
一定會有額外的指標。
以我寧家的地位,弄到一個指標,還不是反掌之間”
他緩緩放下茶盞,目光轉而落在寧千軍身上,眸光如冷電,“寧家的子弟,就是要有百折不撓的氣概。
你若不服氣,就用你的實力,在二次試煉里,將薛向踩下去。”
“二次試煉……”
寧千軍的聲音低了下去,眼底那一抹戾氣卻越來越盛,“長老,我要進家族秘地。”
寧千軍咬緊牙關,一字一頓,仿佛是從牙縫里生生擠出來,“我要煉化鳳凰血!”
密室里一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炭火里爆裂的細響。
大長老瞇起眼,目光深處閃過一抹復雜的光彩:“鳳凰血!”
“是。”
寧千軍抬起頭,眼神里沒有一絲退讓,“我已經沒時間了。
要想短時間內提升修為,唯有借鳳凰血重塑經脈,打破我這身桎梏。”
大長老沉默良久,嘆息一聲,“鳳凰血非比尋常,稍有不慎,便會血脈逆沖,神魂俱毀。
你可明白”
寧千軍眸光如血,“就算血脈焚盡,我也要賭一把。”
老者目中緩緩顯出一絲欣慰,“好,我答應你。
等你入秘地,我自會為你奪一枚試煉牌。”
………………
一場冬雨,似串珠斷線,落在樓家文塔周圍,便如洗盡鉛華的水墨畫。
樓家文塔高聳入云,七重玲瓏,塔身如玉石鏤成,密密鐫刻著數不盡的詩章經卷。
每一字,每一劃,都承載著百年文脈與浩然氣息,遠遠望去,仿佛整座塔浸沒在無聲的光海中。
塔前石階,十余名樓家子弟靜默守護。
雨霧迷蒙中,唯塔門深閉。
塔內第一層,樓長青席地而坐,青衫似新月,氣息古拙。
此刻他雙眼緊閉,整個人宛若雕成一尊靜默的青銅像。
塔壁上的經文流轉,字字化作金線,沒入他的周身,與他的心神彼此勾連。
每一道字光,像是用刀一點點剝開他的識海,把他心中潛藏的雜念剖出來,毫無掩飾地擺在天地之間。
疼痛,如錐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