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無不變色,紛紛聚出法力抵御。
汪嘯風朗聲開口,聲震群山:“此乃詩文巨景爭鋒,爾等既被巨景籠罩,任何術法攻伐皆是徒勞!
此間文氣氤氳,唯文采爭雄。旁門左道,不過細枝末節,不必做無謂的掙扎!”
言聲落下,場中非儒生出身的修士個個心有戚戚。
此刻他們才真正明白,為何天下稱儒道為宗。此間文氣天然勃發,幾近無所不在。
若是凡人中的才子,能吟得一兩佳句,亦能于此間激起詩意異象;
而他們雖身具修為,文采卻非所長,只能眼睜睜看著文氣主宰全場,詩家爭雄。
錢倩水再度吟誦,千山風雪聚成風暴,氣勢愈盛。
他頭頂的文氣寶樹也遙遙放光,隨著文氣寶樹的加持,使他構筑出的巨景愈發凝實厚重,暴風雪碾壓江濤。
奈何,每次看似江景便要被完全壓垮,薛向總有后句跟上,似乎綿綿無盡。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薛向的詩聲仍在延續,十數句已然出口,依舊浩浩不絕,意境一層迭過一層,江濤巨景反倒愈加遼闊。
而不知覺間,錢倩水詩篇,卻已吟至盡頭。
霎時,天空之上,氣勢逆轉,江濤宏景壓迫漸厲。
錢倩水心頭劇震,他忽然明白,薛向這是精心準備了長篇敘事詩作。
不求速勝,但求浩瀚、綿長,像蜘蛛吐絲一般,一點點將敵人卷住,纏死。
一念及此,心憂之余,哇的一下,錢倩水噴出一口鮮血。
這時,汪嘯風急聲吟誦,巨景重新鋪開一片,但比之錢倩水弄出的動靜,那是遠遠不及。
薛向所構筑的詩境已然宏闊如海,江濤席卷而下,瞬間將汪嘯風顯化的巨景壓得搖搖欲墜。
局勢急轉,浙東二友見狀,連同其他儒生修士,也紛紛高聲吟誦。
各色詩意沖天,顯化出的巨景接連涌現,或山岳、或長河、或星辰。
他們的加入,才稍稍抵住了江濤漫卷的勢頭,使得戰局不至立即崩潰。
然而此刻,時間分明是薛向的朋友。
他的長篇敘事詩,實在太過逆天。
數十句而不絕,仿佛濤聲萬里,巨景在天地間繼續鋪展,江濤浩蕩,意境層層相迭,愈來愈壯。
眾人面色漸白。
任誰都聽得出,這些詩句前后貫通,意境綿密如織,江濤巨景因此愈演愈廣,已然化作汪洋,氣勢無可抵擋。
反觀他們各自吟誦,雖能顯化出山岳、河流、星辰,卻彼此割裂,難以相連,宛若一個個孤零零的小池塘,根本無法與那無邊江海爭鋒。
終于,有人再難支撐,神色灰敗,跪倒在地,顫聲解下儲物寶物,叩首請饒。
浙東四友對視良久,終有三人站出,面色黯然,齊聲請罪。
汪嘯風更有雅量,高聲道,“道友若能饒過諸人,我等愿贖前罪。
我愿替錢兄,被鎮于此地三百載,絕不反悔。”
錢倩水面色鐵青,終究也抬起手,咬破指尖,以血凝誓:“老夫錢倩水,愿居此地三百年,時日未滿,絕不脫出。”
薛向目光冷厲,聲音如鐵石撞擊:“遲來的公道,不是公道。
遲來的妥協,也非妥協。
我的公道,自己主持。
命運的腳步踏來時,諸君置若罔聞。
如今,命運的腳印已經踏成,諸君認命便是。”
話音落,薛向吟誦聲漸急,“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
剎那間,天地轟鳴。
江濤巨景已至極境,漫卷四野,碾壓得群修所凝的詩意巨象紛紛潰散,化為虛影,蕩然無存。
薛向大手一指。
無盡濤聲轟然傾瀉,漫天白浪拍落。
霎時,天地為之一白。
眾人齊齊沒入怒濤之中,呼號聲、驚懼聲盡數淹沒,唯余濤聲拍岸,漫卷風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