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你平安歸來,但我以為還是遠走高飛,徐徐圖之為上。
因為,他們污你貪墨的證據,弄得肯定很周全。
第三司既然定案了,就成了定論,很難推翻了。
現在壓在你身上的,不止是來自各方的惡意,還有體制的車輪。
前者好扭轉,后者太難辦了。”
“多謝杜大哥提點,我就不給杜大哥添麻煩了,還請杜大哥別將我的文箓戒上繳,免得給你添麻煩,告辭。”
薛向說罷,拱手一禮,快步離開。
此時,他已做好喬裝,化作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半柱香后,他行至自家門前。
街口早被鐵索橫封,紅漆封條釘在朱門之上,冷風鼓蕩,獵獵作響。
門外列著十數兵丁,刀槍雪亮,森寒逼人。
院墻之上,黑煙尚未散盡,磚石焦黑,一角檐角斷折傾塌。
地面斑駁血痕,延伸至青石街口,又被粗糙的灰沙掩蓋,愈顯觸目驚心。
薛向佇立片刻,指節微顫。
即便心境如古井,此刻也似被烈焰焚燒,胸腔幾乎炸裂。
他深吸一口氣,轉入街邊一座茶肆。
茶肆中人聲嘈雜,正熱議著前幾日的血戰。
薛向挑了個角落坐下,挑起話題:“聽聞前街有人抄家,可是怎么回事”
茶客立刻興奮起來,七嘴八舌。
“嗨,當官的能有什么好事,《凡間》說得好,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那薛官人,我見過,人嘛還算謙和,但膽子太大,太大,動輒和世家為難,有此果報,也是應該……”
“老劉,你這話,我就不愛聽,薛官人官聲還是不錯的,再說,世家子弟干的都是什么破事,你還為他們招魂。”
“我看都是一丘之貉,姓薛的也未必是好人,怎不見他發了俸祿,給咱窮苦百姓捐點兒。”
“嘖,那陣仗大得很,三堂四院全圍了。”
“可別小瞧,來的兩個男的厲害得緊,硬生生從數百人圍殺中殺了出去,把人救了去。”
“屁的男的,看身形就像是女的,多數是喬裝打扮了,敢劫罪囚,當然是不要命了,不過要說,他們本事是真的厲害。”
“再厲害,不也差點被抓了,要不是那位官太太的儀仗斜刺里殺出,我看他們也別想逃了。那個官太太來頭似乎極大,把領頭的官兵頭頭罵得跟臭襪子一般,他也不敢還嘴。”
“那哪是極大,分明就是頂了天了,郡掌印魏老爺的夫人,她敢還嘴,立時就要完蛋。”
“只可惜,還有個小女娃,眼看都快被救走了,卻被人飛爪拖了回來,哭得揪心吶。”
“…………”
咔嚓,茶盞在薛向掌中,頓時化作齏粉。
壓抑在胸中的怒火幾乎要決堤,他死死咬住舌尖,生生將滔天殺意壓了回去。
薛向丟下十根靈絲,衣袖一拂,徑直離開。
步伐看似穩健,實則每一步都像踏在風雪刀鋒之上。
……
從茶館出來,薛向左思右想,決定來歡喜宗探探。
找孟德、找謝海涯,都太危險,目標也太大。
他趕到歡喜宗宗門時,歡喜宗的演武場上正在號集人馬。
一名名女弟子成列而立,衣衫雖是絳紅輕紗,卻個個持弓執劍,殺機森然。
遠遠望去,那些嬌美的身影與山中風雪交織,竟生出一種冷艷的凌厲。
高臺之上,絳衣女子正自調兵遣將。
她肌膚如玉,眉目含波,手中執著一條軟鞭,纖腰輕轉,聲聲號令清脆而決絕。
那是歡喜宗的二號人物,趙歡歡的心腹蘇丹青。
薛向還未穩住身形,便被預警陣法發現,蘇丹青冷喝一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