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就發現,在沙緘邊線南五里,名為“谷麥臨屯營”的舊輜重點中,藏有六十三人,全部以“轉內調”為名進入,通帖編號前四位一致,身份屬“歸編退役再上崗”。
實際這六十三人中,有三十人屬“紙上兵員”,原始身份早在赤蹄嶺役戰中陣亡,骨未歸、墓未立。
他們在用“死人”的位置,吃著活人的糧,掛著“邊地再任”的名,等著成為下一波“現役替代”。
他們是一整條線上的接替者,是那種“比活人更適合活在邊防”的人。
因為他們聽話。
因為他們按劇本來。
因為他們愿意活成“我們想看到的樣子”。
然后趁我們把他們當成“我們的人”時,換掉我們。
這一刀,秦浩早就等著。
谷麥臨屯營六十三人被一夜帶出。
夜刃營沒有鳴哨,沒有動兵,只以糧車為掩,逐人鎖手,塞口封聲,連夜送至赤鷺渡南巡司。
歸辛樹全程押送,每一個人押送前都由他本人驗手、驗膝、驗肩—確認是否為兵役之人受過傷,確認是否為在冊舊兵。
其中三十五人有傷,卻查無戰跡;另二十八人身上干凈得像才從織布房出來的書吏,言語整齊、禮數周全,入營兩年卻無一人記得他們參加過實戰、操練、運糧,連寨中的營狗都不認得他們的味。
歸辛樹押到中軍后,張青松親自審第一人。
他不問籍,不問來歷,第一句只問一句:
“你是什么時候接的這份‘替補’?”
對方愣住,沒反應。
張青松第二句話更狠:
“你記不記得你第一套名字是怎么死的?”
那人全身僵直,片刻之后才慢慢開口:
“我沒死!”
“我就是‘杜長和’!”
“我家在谷麥屯北……我是被你們編進來的!”
張青松冷笑,把兩張兵籍擺在他面前,一張是三年前杜長和死亡戰報,戰死于赤蹄嶺西北線,斬敵五人,尸骨歸林,已入烈屬名單;另一張是這人現在的身份卡,字字相同,甚至連親屬信息都抄了。
“你不是杜長和!”
“你是替他活的那個人!”
“你們不是來歸順的!”
“你們是來接替我們的!”
“你們是打算等我們一個一個老,一個一個死,然后你們自己把我們的位置坐下來!”
“然后你們就成了‘新一代邊民’,成了‘原住部隊’,成了‘邊地根基’!”
“你們要的不只是命,是血脈,是名冊,是將來能說‘我們早就在了’的資格!”
“那我現在就讓你再死一次!”
張青松揮筆,直接將其通帖、戶口、身份、遷移記錄一口氣注銷,命人燒其檔案、毀其代號、封其營位,將其送往赤鷺渡口,立于“詐命碑”前,公開處斬。
劊子手未動,秦浩先到。
他站在石階上,看著那人最后掙扎一句: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秦浩淡淡回了一句:
“你不是活!”
“你是替人活!”
“你穿的是死人衣,吃的是活人糧,走的是兵的路,做的是兵的事!”
“你說你沒錯!”
“那我現在就把你這一身剝干凈!”
“看看你還敢不敢說你自己是誰!”
當日:“詐命碑”前處斬十七人,禁閉三十六人,其余被劃為“潛偽戶”,入死名冊,逐人通報各地邊軍、律監、通判署,并下發邊控文書,明令所有編外入冊人員一律停止發通帖,暫停編戶,先查三代,再查過往交接,若無,通斬。
趙應天按令封營東側糧庫,當晚再審兩名所謂“代補火夫”,一人說自己是兵家子弟,曾于北線做馬夫;另一人說自己原為流民,被邊軍收入。
可檔案調出,一人十年前在塔瑯舊籍上登過戶,另一人根本查無此人。
歸辛樹審時問他們:“你們是不是也背過秦軍兵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