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書羨額上青筋抽動,許久,才上前,將祁書朗不肯合上的眼眸遮下。
盛知婉自始至終都瞧著。
行刑完畢,百姓們也都散了。
盛知婉一行人也要離開時,祁書羨卻忽然自后叫住了她。
“……公主,”第一次,祁書羨如此恭敬地喊出這兩個字。
盛知婉腳步頓住,轉過身。
祁書羨眸色沉痛,目光掃過她身旁的商行聿,越發苦澀:“國公府如今的境況,公主應當已是滿意了……算我求公主,哪怕……看在以往的份上,也請公主對國公府高抬貴手!”
他說罷,拱手拜下。
盛知婉輕笑:“本宮的確懶得再同國公府計較。”
祁書羨心中一松。
然,下一瞬——
盛知婉上前,低聲繼續道:“可祁世子覺得……若僅如此,臨州數千百姓,會安心嗎?”
祁書羨聞言猛然抬眸。
嘴唇顫動,試圖解釋。
“祁世子不必說自己不知情,也不必試圖找借口,你這會的反應便已說明一切,至于當初,你心思如何,自己應是比誰都清楚。”
“盛央是壞……那么,你呢?祁、世、子。”
盛知婉一字一句說完,也不再理會祁書羨心神顫動,轉身離去。
祁書羨定定站在原地。
身邊的人一個個經過,有人看他,有人笑他,也有人同情他。
但此時,他都顧不上了。
盛知婉的話,揭開他心底最不愿承認的卑劣。
當初發現盛央同瘟疫有關時,他選擇隱瞞,有多少當真是為了國公府?又有多少……是為了、自己?
潑天民心、從龍之功……
他想要,卻又不愿承擔罪孽,直至事情失敗,還將一切怪罪到盛央身上。
盛知婉說,盛央是壞,那自己呢?
祁書羨身子晃動,臉色慘白。
“祁世子?”忽然,身后一道婉約聲音傳來,祁書羨回過神,轉身……
回公主府的馬車上,汀蘭心情并不如想象中高興。
“公主,為什么奴婢明明很厭惡祁書朗,他作惡多端、心思歹毒,奴婢簡直恨不得他被五馬分尸,可方才,看到他被斬首后,奴婢心里卻……一點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痛快?”
“奴婢不會是同情他吧?”汀蘭問出口。
她不明白,就去問公主。
公主肯定是知道的。
“人與人不同,立場不同,你想要看到祁書朗死,是因為他害死了小雀子本身是件讓人悲痛憤怒之事。先有因,后有果,你心中良善,不痛快,并不是因為同情祁書朗,而是同情這件事發生本身,同情因祁書朗而死的人。”
祁書朗雖伏誅,但他害死的小雀子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是這樣啊。”
聽公主說完,汀蘭立即放心了,總歸,只要不是同情祁書朗就好!
國公府收斂了祁書朗的尸身。
因是犯事斬首,喪事自是不能辦的,崔氏氣若游絲,找事的能力卻不減,居然提出將祁書朗尸身葬入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