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書攤前面就有個年輕姑娘笑出聲來,張延斜了她一眼,依稀記得自己先前講‘海子’的時候她就在了。
不過書攤嘛,看半天一本不買的人多了。所以張延也沒太在意。
爽利的和大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等送走了主顧,他便又施施然回到隔壁書攤,準備繼續開壇布道。
“你這心意還真是多變。”
這時那年輕姑娘忽然一本正經的質問:“可這么做不是混弄人嗎?是你們這行都這樣,還是……”
“這怎么就糊弄人了?”
張延不樂意的反駁:“我不過是順著買主說話,難道跟百貨大樓里面一樣,臭著張臉愛答不理的,才算是不糊弄人?”
那姑娘早就看出張延是個牙尖嘴利的,被搶白了兩句也不急不惱,而是重整旗鼓繼續質問:“那你知不知道,國家正在整治喪葬業亂象?你賣的這些東西也在整治之列!”
張延眉頭微皺,上下打量了那姑娘一番,然后突然來了句:“你是電視臺的記者,還是恒江日報的?”
姑娘一愣,詫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日報的記者?”
“廢話,一般人能知道這消息嗎?而知道消息的除了記者,也沒誰會咸吃蘿卜淡操心,跑到我這里問東問西!”
張延說完明顯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到自己攤子,又沖著女記者勾了勾手道:“借一步說話。”
見女記者皺著眉頭沒動地方,他又補了句:“你是年初剛來實習的馮記者吧?”
馮婷婷大吃一驚,記者身份還能用邏輯推理出來,但對面這不法商販竟然一口道破她的姓氏,就實在有些魔幻不可思議了。
她心下又是驚駭、又是警惕、又是好奇,但這畢竟是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也不用擔心張延會亂來,所以最終好奇心壓倒了一切。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繞到冥幣攤后面,盡量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這時張延把頭一伸,搶在她避開之前,壓著嗓子道:“自己人,我是咱們報社的特約評論員。”
“啊?!”
馮婷婷越發傻眼了。
張延緊接著又拋出一個炸彈:“我是第三印刷廠的排版工,至于攤子上這些東西……你懂的。”
說完,見馮婷婷似乎沒什么觸動,張延忍不住暗暗搖頭,果然是新來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里趟。
于是他又補充說明道:“第三印刷廠原來是恒江日報名下的產業,直到88年才單獨拆出來,所以廠里大多都是報社的家屬子弟。”
事實上張延也是報社的職工子弟,他爹張興國是恒江日報的美術編輯。
張延85年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又不愿意讓父親提前內退頂崗,便只好去印刷廠做了排版工。
這勉強也算是子承父業,畢竟做排版工也是要有一些美術設計功底的。
馮婷婷聽到這里,也終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然后她的理性和感性就開始左右互搏。
但年輕氣盛的姑娘有幾個不感情用事的?
所以她最終還是忍不住質問:“你們這不是知法犯法嗎?!”
“要不然呢?”
張延理直氣壯的攤手道:“打從價格闖關之后,上面派的活兒就越來越少,日報又不愿意給印刷廠里提價,這再不想轍搞點外快,難道你養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