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于野叛逆事發,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逆賊之后,鎮北王府便是一落千丈。
任誰都知道,從此以后,無論如何,鎮北王府都將不再是原本那個鎮北王府了。
前段時間,顧元道被關禁閉,顧芳塵帶著顧憐纖去了朔北,寧采庸回了劍閣,偌大一個王府,只剩下了顧幽人一個人能夠主事。
她心知肚明,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且顧于野的所作所為,也讓她心中難以置信,于是盤問王府的幾位供奉,終于發現了顧于野隱藏至今的真實面目。
顧幽人心中堅信著的父親形象,終于徹底崩塌。
但顧芳塵殺了顧于野,又是貨真價實的殺父之仇,顧幽人這段時間內心之煎熬,不足為外人道。
忠孝兩難全,她堅守在王府的唯一理由,可能就是等顧芳塵回來之后,與后者一決生死,了結恩怨了。
可隨后,又傳來顧芳塵弒君叛國、逃遁青蠻的消息,顧幽人便明白,鎮北王府,已經沒有繼續存在的可能性了。
她安頓好王府的下人之后,便暫且回到了堯山書院。
一是想要靜下心來,尋一處清凈之地,破除魔障,看明白自己此刻真正的內心。
顧幽人如今是四品點雪境,恰恰也是神道修士渡劫的時候。
她已經渡過了那六種肉身劫難,卻只剩下心魔之劫遲遲未來,因此如今王府遭逢大變,在她看來,便是自己的心魔將至了。
因而,須得謹慎對待。
她也不愿意自己因此走向了真正的歧路。
當初對于顧芳塵的種種偏見,成了被顧芳塵抓住的把柄,便已經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枚種子。
直到如今,她才知曉自己被蒙蔽之深,也因此,不敢再輕易妄下論斷,重蹈覆轍。
二來,新帝登基,是必定要到堯山來祭拜那一紙盟約的。
顧幽人也想要問一問,顧芳塵弒君叛國之事,是否真的屬實……當然,她雖然自詡清高,但也并非完全不知世事,倘若此事與蕭省有關,后者必定不會說實話。
她僅僅是想從對方的話里,找到是否有不合邏輯的漏洞。
顧芳塵當初在那瓊林宴上,所作的那首詩,的確給了她巨大的震撼,等到如今,發現顧元道、顧于野真面目時,這種震撼來得才更加深。
甚至就連弒君叛國這種事情,她都下意識覺得其中可能另有隱情。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尚未去拜訪蕭省,卻先等來了顧元道。
顧幽人微微皺眉,看向顧元道,雖然她對于顧元道勾結魔教甚為不齒,但這畢竟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
再者,以她從那些供奉口中問出來的事情來看,當年調包之事,顧于野全權掌控。
顧元道會與魔教勾結,只怕背后應當還是顧于野的謀劃居多。
當日在朝堂上,顧于野卻將顧元道完全放棄,是徹徹底底的棄車保帥。
經過這一次面壁思過,希望自己這個弟弟是真的反省了。
洛誦嘆了口氣,道:
“往日種種,如今元道思之,實在不該,心中羞愧,特來尋大姐,以表心中覺悟。”
顧幽人聽他言辭誠懇,心中也頗有感觸,抿了抿唇,喃喃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們都錯了。”
洛誦遲疑道:
“只是,恕小弟說句不該說的話……縱然顧于野萬般不是,他終歸是我們的父親,更何況顧芳塵如今弒父弒君,又攜國運叛逃青蠻,已然是大逆不道之徒。”
“他出于何種目的弒殺顧于野,尚未可知啊,他既然能和青蠻大天薩通敵,自然也有能力陷害鎮北王。”
顧幽人心中郁結,不正是為此事么?
若是顧芳塵安安穩穩地回來當了這個鎮北王,那么事情倒還簡單了。
他是國之棟梁,顧于野是叛國逆賊,但也是她的親爹,她自然應當為父報仇。
若是她死于顧芳塵手中,自然無怨無悔。
而她要是能殺了顧芳塵,也一樣自殺謝罪,全了忠孝之道。
但現在,顧芳塵跑了,還帶著永安帝的頭顱,想清白也清白不了一點。
那么之前的事情,似乎又有了許多其他解釋的余地,一下子變得不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