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的人聲吵鬧,這些人似乎都熟識,熱烈地討論著什么話題,依稀聽得“獻祭”之類的詞匯。
主仆二人很快被押到一片被彩帶和石頭圍出來的空地,若是孟和音在此,就能認出這是當初巫女們舉行詭異儀式的地方。
空地中央堆起了高高的木堆,上方固定著一個粗糙的木頭架子。外圍跪著村民,他們按照某種規律排序,每個人的位置都有講究,組成一個詭異陣法。
那幾個婆子很快將姜明儀綁上了架子。
從被抓開始就漠然如同雕塑的姜明儀此時才抬眼看了看四周,認出跪在左邊的那個人昨日還曾跪著向她獻上診金,她也神色如常。
倒是一旁的姜梨心急如焚,哪怕被按著跪在地上也不肯屈服,不知怎么弄開捂嘴的繩子,繼續叫嚷著:“放開我家小姐,若你們敢傷她一根毫毛,姜——”
“阿梨,住嘴。”清冷的聲音道。
“將?”扣住姜梨的人語氣嘲諷,“將什么?萬劫不復還是不得好死啊。”他惡狠狠掐住姜梨的脖子,“拿以后來威脅我?你們這些達官顯貴以為我們是什么!活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你們懂嗎?我們這些苦命人哪有以后!?”
他這般撕心裂肺的怒吼似乎點燃了其他村民的靈魂,那些原本麻木的人們抬起頭顱,露出一張張飽經滄桑的臉,有的人眼神憤恨,有的人眼含熱淚,但大部分人眼里是徹底的麻木。
他們自出生以來便飽受人世之苦,自從雙腿能夠行走,便不能不停下尋找活路。何為茍且,何為偷生,他們曾見過太多苦厄,有婚禮現場被抓走的男丁,有被夫家賣給豪強做肉的女子,天災不斷、戰亂頻仍、豪強擄掠,天地為炭爐,滾油中的螻蟻豈敢希冀明日?
不過是,一日又一日地偷生。
五叔從后方走出,在姜明儀面前站定,隨后雙手高舉,對著姜明儀行大拜之禮,道:“神醫身份高貴,若以您的血肉靈魂作為祭品獻與神主,必定可解整個村子的性命。”
“醫者仁心,想必神醫不會拒絕。”
除了不停掙扎以致再次被捂上嘴的姜梨,場中沒有任何聲音。尤其是即將被獻祭的祭品本人,兩眼平靜無波,比五叔還要坦然。
“神醫神色不改,興許是在等待另一位小姐。”見姜明儀神色淡然,五叔惡意道,“那位小姐恐怕自身難保啊。”
說罷,五叔心情很好似的,招手道:“吉時快到了,去請仙姑們和武二。”
有清風吹動,彩帶搖曳,依稀聽得見有急促的鈴聲。時間一點點過去,傳消息的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五叔沒來由有些心慌,又叫了兩人前去。
巫女和武二還是沒來。
此刻再覺察不到出事的話也太過愚蠢,五叔當機立斷:“不必等仙姑們了,我亦可主持儀式。”
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柄玉圭,模仿著先前巫女們的舞步,口中振振有詞:“玄黃既裂,日月吞瘡。鬼伯執鑰,啟我幽疆……”
村民齊聲:“玄黃既裂,日月吞瘡。鬼伯執鑰,啟我幽疆……”
重重人聲之中,一聲高呼刺耳。
“點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