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眼前的人,終究是不愿與她交心的,是知道她無人相熟,才將她安排在這里,是場面上的和睦親昵,才對她噓寒問暖。
她真心想幫忙解決三福晉的事,可人家幾句話兜兜轉轉,將她拒于千里之外。
八福晉緩緩將目光落到戲臺上,臺上人所唱未必不是真情,可臺下人言語間,真真是假意。不多久,側福晉獨自回來了,坐下后輕聲道:“大格格睡了,是犯困才哭的,眼下青蓮和乳母照顧著。”
毓溪點頭:“辛苦了,接著看戲吧,念佟睡了剛好,一會兒開席,你能安生用飯。”
側福晉欠身稱是,喝過茶,便接著與眾人一同看戲。
且說李氏回來時,八福晉就與她目光交匯,算是打過招呼,這會兒丫鬟來換茶,聽到側福晉說要涼茶,她順手就將面前的茶壺遞了過去。
可這一舉動,卻叫丫鬟們有些慌張,半路“截”下了茶壺,繞過桌子后,再給側福晉斟茶。
李氏并沒在意,只是沖八福晉點了點頭致謝,待丫鬟將茶壺送回八福晉身邊,和氣又恭敬地說:“福晉,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喚奴婢。”
八福晉輕輕哦了一聲,臉上已燒得通紅,她知道是從小在安王府看人眼色的日子過得太久,端茶遞水的活太順手,即便是當了幾個月的主子,人一多,她又慌了。
毓溪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將面前一碟果脯送到八福晉手邊,笑道:“我們家規矩繁瑣,我從小就過不慣,反倒是嫁了四阿哥后,更自在些了。”
八福晉心里一熱,不論如何,四福晉是好人,哪怕不愿與她交心,她也不會輕易瞧不起旁人的過往。
“四嫂嫂,嫁給胤禩后,宮里宮外的宴席,我參加了不少,今日是最快活的。”八福晉終于松弛下來,說道,“我在宮里,一動不敢動。”
毓溪溫和地說:“五妹妹常在太后跟前,聽到的話比我們多,我聽她提起過,皇祖母夸贊你大方得體,我想這事兒,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八福晉眼底亮起光芒:“四嫂嫂,當真?”
毓溪點頭:“豈敢拿太后來編謊話,原本這些話,該是惠妃娘娘傳給你們聽的。但惠妃娘娘近來為大福晉的身孕日夜祈福,沒怎么去寧壽宮,下回娘娘去請安時,太后一定也會這么夸贊。”
八福晉底下頭,無奈地說:“胤禩更愿意聽親額娘告訴他,可惜……”
毓溪只當沒聽清,剛好臺上武生打得熱鬧,席間一陣陣叫好,額娘命人賞,她也跟著賞了些,再拍幾下巴掌湊熱鬧,只當什么也沒發生。
八福晉也醒過神來,她不該在旁人對自己友善時,總一股腦把要說的話都倒出來,連胤禩都嫌的事,外人怎么能不討厭。
此時,臺上戲曲終了,該是開席的時辰,覺羅氏邀請眾人移步花廳,正席就擺在那里。
毓溪也起身來,裕王府和佟家那頭,自有母親與嫂嫂們招待,她很自然地對身邊的八福晉說:“妹妹,咱們用飯去,花廳那兒的花,比這里還要美。”八福晉客隨主便,與眾人一同往花廳走來,一路上池塘假山、花徑竹林,處處皆是景,就連三福晉都看呆了,沒想到低調的烏拉那拉家,竟是這般氣派。
這份氣派里,金銀錢財的堆砌倒是其次,這景色布置,皆是主人家優雅高貴的體現。
當年滿蒙八旗,那么多適齡的貴族姑娘里,孝懿皇后連本家侄女都看不上,不顧父親反對,偏偏選中烏拉那拉家的孩子,果然不無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