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安排宴席時,于飛鸞見蘇陵陵氣度高華,除了和齊鳳棲談笑自若,卻和眾人都落落不合,饒是如此,那一干來參加大會的人士中,好幾個年輕俊杰都對蘇陵陵驚為天人,蘇陵陵越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他們越是愿意奉承。于飛鸞素來就自負美貌,又以總兵小姐的身份,在這一群人中已經習慣了被人捧著,如今見這些人都轉而去向蘇陵陵獻殷勤,更是不悅,說話之間,總有意無意針對蘇陵陵。
宴席未散,蘇陵陵心中已經厭倦,托詞勞累,辭了出來,到了自己客房,流蘇已經把自己帶來的行禮打開歸置了一番,見她心頭悶悶,也料到了三分,憤憤說道:“郡主不用理會那些人,一個總兵的女兒罷了,還敢在我們面前張狂,不是看著齊爺的面子,我先說得她下不來臺。”一邊去倒茶,一邊又說道:“郡主要是累了,就早點歇了吧,明兒咱們上街逛去,我才聽府里的丫頭說,泰安地面果真熱鬧的很,白天不說,到了夜間還有鬼市,酉時正開市,一直到丑時方散,聽著雖然恐怖,據說只要你想得出來的,什么東西都有,小姐一定喜歡逛。”
“京都西市通天橋下也有鬼市,”蘇陵陵隨口說道:“有什么恐怖的,最早交易的多是些不法之徒,偷盜之物,甚至有些盜墓開棺所得,白日里不好光明正大地兜售,所以就趁著夜間偷偷摸摸交易,后來因為名氣大了,熱鬧起來,倒成了個正經集市了。你若想去,咱們現在就去吧。”
流蘇拍手叫好,當下主仆二人收拾了出來,見那邊廳上說話談笑之聲不絕,知道宴席未散,于是跟齊家的下人說了一聲,問清了鬼市所在,慢慢逛著去了。
泰安的鬼市雖不如京城規模大,但也十分熱鬧,在城東最偏僻處一塊空地上,據說建城之時,是一處亂墳崗,又曾做過刑場,后來荒廢后,因為都嫌那里不吉利,也無人造屋居住,一直閑著。不知哪時起,一些小偷竊賊,乃至江洋大盜,摸金校尉之屬,借了這地方偏僻無人,暗中銷贓,因都是些非法所得之物,價錢自然便不如正經交易,所以也經常有人淘換到一些好物件,慢慢地人便多了起來。
一些商販們見有利可圖,索性晚上就到這地方來搭棚子賣吃食酒水,到了如今,已經形成了一個大市集,不但再不見一絲鬼氣,反而熱鬧非常,各類攤販林立,珠寶首飾,成衣皮草,書籍樂器,古董瓷器,應有盡有,還有買賣奴隸的,捧缽乞討的,賣唱的、歌舞的、拉三弦兒的,賣馉饳兒、扁食、湯面、茶食的,簡直是熙熙攘攘,沸反盈天。
外地來的客人們每來泰安,都說這鬼市不可不游。更有城中愛收藏古董古物件的,常來市場上溜溜,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淘到好貨。
蘇陵陵和流蘇來的時候尚早,鬼市剛剛開市,人還不多,陸陸續續的攤販們在地上鋪著大油紙,或推著板車,正在整理擺放自己的貨物。賣馉饳兒的攤上高高挑著一盞氣死風燈,湯鍋上的熱氣冒得白霧騰騰,在這寒日里充滿了煙火氣息。
流蘇東張西望,看什么都新鮮,每個攤子前她都要流連一番,蘇陵陵可有可無地跟在她后面,倒似成了她的跟班。
“小姐,你看這個。”她站在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子面前,擺攤子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帶著個十來歲的女孩兒,穿著藍布大棉襖,打扮得爽利潔凈,賣的也都不是簡單粗糙的市賣貨,卻是一色竹雕的小圓盒子,古樸素雅,盒內盛的水粉潔白細膩,胭脂色如鮮花,都十分精致。流蘇一手捧著一盒玫瑰胭脂,另一手又拿了一盒紫茉莉香粉,喜得不知道選哪個好。
蘇陵陵在少林住了那么多年,這些調脂弄粉之事早就一概免卻了,倒是見這些小竹盒子雕刻得大方雅致,忍不住也拿了一盒在手心里細看。
“我家的香粉胭脂都是我跟媽媽自己做的,最是細膩好用,小姐買幾盒吧。”那十來歲的小姑娘見自己母親正忙著把背篼里的貨品往攤子上擺,便主動過來替母親招徠生意,指著蘇陵陵手中的盒子:“這是拿夏天的玫瑰花,一朵一朵挑選了半開的采摘了下來,再揀取顏色一樣的深紅花瓣,搗出花汁來,淘澄凈了,九蒸九曬才做成的,就是城里的玉容閣賣的都沒我家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