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遍遍默念新名字,比二狗子好聽,我非常喜歡。
就這樣,我與錢步婉生活在了一起。
我們的日常很簡單,除了翻垃圾與撿瓶子換錢,就是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偶爾運氣好能撿到錢,一塊兩塊不嫌少,五塊十塊不嫌多,填飽肚子是我們人生第一大事。
夜晚,忙碌一天,我與大姐大回到家。
她躺在舊沙發上,我躺在鋪了一層棉絮的地上。
我們透過天花板的缺口,仰望璀璨的繁星,心情愜意。
安靜一會,我問,“你一個女孩子……為什么要睡在垃圾場?為什么要做這種又臟又累的活?……我的意思是,你今年十五歲,完全可以找一家飯店洗洗盤子,比起撿垃圾體面太多,又干凈。”
“你以為我不想找一份體面的工作?”面色蠟黃的錢步婉側身望向男孩,“封王城管理嚴苛,任何商家敢用16歲以下的員工,罰款十萬加關店三個月整改……”
我眼珠一轉,提議道,“你可以騙他們,說自己滿16歲了。”
“試過啦。”錢步婉打著哈欠告訴我,“那些老板又不傻,要我去警局開一張證明,還有……大部分老板看我高高瘦瘦,就各種嫌棄,認為我干不了重活……倒是有一個老板愿意錄用我,但沒有工資,不提供住宿,每天只提供兩餐。”
“太壞了吧!”我憤憤不平,“萬惡的資本家!”
錢步婉轉過身去躺平,“所以說嘛,工作不好找……我一沒學歷,大字不識幾個,二沒一技之長。”
“他們都叫我……臭水溝里的蟲子。”
我坐起,嗅著空氣中的臭味,樂觀道,“那……我也是蟲子。”
“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買下封王城最貴的一棟大樓送你。”
十二歲的我比較單純,只要誰對我好,我就能付出所有真心。
錢步婉一臉的財迷樣,“不愧是我小弟,這句承諾我會記一輩子。跟著大姐大混,絕對有出息。”
“嗯嗯。”我露出一排牙齒,憨憨笑道,“有出息!”
桌面燃著一根蠟燭,焰火驅散黑暗,帶來光明。
……
一年后,大姐大十六歲,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酒店洗盤子和打掃衛生,工資不高,一個月一千八,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
作為大姐大第一個且唯一的小弟,她特別照顧我,經常打包剩菜剩飯回家……比起發霉的面包和清淡的白粥美味太多。
有流浪漢嘲笑我“吃軟飯”,靠女人養活,可我每天撿瓶子的錢都會交給大姐大。
他們的調侃讓我很不爽。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我胖了,也長高了。
十四歲的我一米七五高,錢步婉站在旁邊,更像是妹妹。
當我再次覺得未來可期時,現實又潑了我一盆冷水。
那晚我等到凌晨一點,大姐大還沒有回來。這不對勁,她十一點半下班,二十分鐘就能走回家。
于是乎,我跑出垃圾場,一路來到酒店,那華麗的裝修讓我不敢靠近……可一想到錢步婉的安全,我鼓足勇氣走向前臺。
“你好,我找錢步婉。”
前臺接待員眉毛一挑,捂住口鼻退后一步,驅趕蒼蠅一樣揮手。
“哪來的乞丐……滾出去!”
我沒走,一個勁焦急詢問,“我找錢步婉。”
“什么錢步婉,這里沒有。”前臺接待員目光閃躲,喊道,“保安!”
兩名高大魁梧的保安把我扔出酒店。
我蹲坐在路燈下,一直盯著酒店大門,一直盯著……
一天、兩天、三天……
大姐大杳無音訊,我這才想起可以去報警。
警方調查了那家酒店,一個月后才通知我……那是一家黑心酒店,老板是一個人販子,專挑無家可歸、孤身一人、沒有背景的女孩下手,給她們一份工作,等時機成熟,賣去別的地方。
錢步婉不在封王城了。
晴天霹靂莫過于此,我瘋了般跑回家,收拾好行李,踏上尋找大姐大的旅途。
這一路很艱難,我一次次體會到社會險惡,人心冷漠。
我睡過荒郊野嶺,吃過野果,啃過樹皮,發燒到四十度也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