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月亮石嵌在酒館四角。
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了圍在火爐旁幾副歪歪扭扭的桌椅。
角落里。
坐著一個年輕人。
他裹著厚重的黑色裘皮大氅,翻起的皮毛領子幾乎掩去了半張臉。
一頂寬大的蓑笠低壓在額前,邊緣掛著悄然融化的殘雪,水珠沿著篾紋無聲滑落。
顯然,他剛進來不久,周身還帶著未散的寒氣。
蓑笠下。
一張英氣逼人的臉,有一抹傷痕自眉骨斜劃至眼角。
幾縷未被攏住的烏黑發絲,在頭頂被凌厲地束成高挺馬尾,透出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峭。
老板娘扭著腰肢走到他面前。
一手搭上他的肩頭。
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壺。
緩緩將烈酒注入粗陶杯中。
濃烈辛辣的酒氣混著裊裊白汽,在李謫仙面前氤氳開一小片朦朧。
老板娘笑得花枝亂顫。
“客人,嘗嘗咱北境的燒刀子,暖暖身子骨兒!”
“嘖嘖,跟咱北境的燒刀子一比,外頭的酒可不就跟馬尿似的?”
李謫仙沒碰那碗酒,冷漠道:
“我要的肉呢?”
“這么烈的酒,空著肚子可消受不起。”
老板娘唇角一勾,剛要開口。
嘭——!
木門被猛地撞開。
風雪呼嘯著涌進來。
四個身材魁梧,套著沾血獸皮大襖的壯漢撞破風雪闖了進來。
他們抖落身上的積雪。
大剌剌地走向中間空桌。
“老板娘!”
領頭的大漢粗聲吼道:
“二斤燒刀子,四碗大份熱湯面,再他娘的加二斤肉!”
老板娘趕忙應聲。
“好咧!四位客官稍等!”
四人落座,目光如鷹隼般掃視酒館。
當視線觸及角落那個裹在黑色大氅里的身影時。
其中一個大漢虎目驟然亮起,抬手指喝:
“哎!那小子,抬起頭來!”
李謫仙依言抬眼望去。
大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漆眉擰成疙瘩。
“行了,沒你事兒了!”
他轉過頭,對著同伴甕聲道:
“他娘的,白高興一場,還以為是撞了大運,碰上了武魂殿懸賞的那個什么李謫仙呢!”
另一個大漢倒了杯滾燙的松針茶,仰頭灌下,齜牙咧嘴地哈氣。
“嘿,你以為遇上是好事?”
“連教皇都讓那妖孽給釘了,咱們哥幾個夠他打的?”
話匣一開,便收不住了。
“誰說教皇被釘了?你這消息靠不靠譜?”
“你聽得才是謠傳,你那是武魂殿放出來的吧?我知道一個消息,那李謫仙可不是無緣無故宰了武魂殿十七個執事,更不是被教皇陛下打得屁滾尿流逃跑的!”
“哎,我也聽過你這個,那李謫仙好像已經死了?”
...
李謫仙看向四人桌面。
一張沾著雪痕的紙帛攤在那里。
上面赫然畫著他的肖像。
“比比東還真是恨我入骨啊,連北境都有我的懸賞。”
他心中默道:
“多虧分別時,風白龍前輩贈予這人皮面具。”
“只是不知,‘我已死’的消息,是哪位朋友傳開的。”
就在他凝神思量之際。
嘭——!
一只大手猛拍在桌上,震得茶壺亂跳。
“媽的!角落那小子!問你話呢!耳聾了嗎?!”
那大漢怒目圓睜。
“老子問你他娘的看什么呢?!”
李謫仙沉默以對。
“嘿!你他娘的……”
大漢騰地站起,就要朝角落逼來。
“哎呦喂!四位貴客,消消火,消消火!”
老板娘端著兩大盤酒菜快步走來,那雙略顯粗糲的手順勢按在站起大漢的胸膛上,臉上堆起笑容。
“跟個小孩子置什么氣呀!酒菜來咯,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