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在我的聲音里面收拾起了臉上的表情,如同玻璃珠一樣冰涼的眼瞳盯著我,說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從哪一句話開始,我是在說謊。”我頓了頓,說道,“如果我說,我確實在說謊,是否能夠對你有所安慰。”
果戈里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那種笑容就像一副面具,想帶多久就帶多久。
有人會說這是親切的笑容,也會有人說這是虛偽的笑容。
對于果戈里來說,這其實算是小丑的面具之一吧。
今天的旅程就到此為止。
果戈里帶我回去了,但他也沒有立刻把我關進小黑屋,而是送我到森鷗外身邊。
也許是他被我說動了,也許是不管如何都賣一個人情給我,又或者這次帶我出門,就是想檢查我是否有出逃的心,結果我還是總是乖乖呆著,因此果戈里給了我這么一次機會。
監獄的門是沒有鎖的,方便我自由出入,但是森鷗外身上的鎖都是一牽扯便會自動引爆的類型。
我盯著森鷗外的身體,思考著要是他被炸得血肉模糊,還能夠怎么利用他的身份——dna和血液證明,除此之外被拍下他怎么被虐待的錄像等。
“…綾小路……”森鷗外的聲音勉力冒了起來,并且可以聽得出他正在努力保持他的形象。他沒有轉頭,也沒有睜開眼睛,連被子也沒有掀開一下。
于是我繼續安坐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旁邊桌子上還有果戈里帶過給我的奶茶,奶茶被放在保溫瓶里面。這種樸實的裝法感覺像是西格爾會做的。我一邊聽一邊喝,咽下去之后,我才回應他的話。
“是的。”
“……”
我是一個不擅長主動撬開話題的人,我知道他現在只想要有人跟他說明來龍去脈,解析前因后果,但是我要思索一個完整,沒有缺漏的故事給他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除此之外,他現在也沒有精力聽長篇大論。
我在給太宰治編故事的時候,他總是說這個故事太長了。但轉述故事的人也并不是我,我要負責的部分就是「周全」,太宰治要負責的部分就是「迫真」。
聽森鷗外很久都沒有回復,我慢慢地放下杯子,說道:“森先生,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說話的力氣。也許回話也比較難,但是你如果表示同意的話,你就閉著眼睛不要回答。如果你表示不同意的話,你就眨兩次眼睛。”
森鷗外沒有反應,我就當做是他默認了。
“坐在這里之前,我并沒有想過會在這里見到您。”我一邊說一邊整理自己的想法,“我認為,您對自己會待在這里的理由也不太清楚。今日在外面轉了一圈,港口黑手黨確實擔得起黑道的龍頭組織,就算您不在場,事務人員都是井井有條,您就算死在這里,應該也可以瞑目吧。”
我才說到這里,森鷗外就因干咳而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
我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森鷗外這種情況讓我陷入了思考。他這種情況是應該喝水的,但是我這里只有奶茶。如果身體受傷的話,其實是最好不要攝入太多咖啡因比較好,那我最好還是不要提供奶茶會比較好。
“……”
我突然覺得自己在做一件無聊的事情——看著別人死去,既浪費時間,也毫無成就感。
森鷗外劇烈地咳嗽起來,喘息聲讓我想到那些即將要殞命的老人。
我也不與他虛與委蛇,浪費時間了。
“森鷗外,你現在已經是局中人,你的作用要么是成為棄子,要么就是成為扭轉乾坤的關鍵。我知道你并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那我就替你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