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星無月。
厚重的陰云籠罩在豐市上空,像一塊用料扎實的棉褥子,將星月的光輝遮得嚴嚴實實。前半夜下了一陣小雨,地面濕漉漉的,桂花的香氣里混雜了泥土的腥味,白日的余溫逐漸冷去,城市的深夜寂寥而陰森。
林沫閑庭散步一樣,在樓與樓的間隙里安靜穿行。蘇念白跟在她身后,同樣沉默無聲。他手里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籠,里面裝著三只從飯店后廚買來的肉兔。
“到了。”
林沫停下,她選擇的召喚地點是洞仙公館。鐘先生或者鐘小姐把這個地方布置得這么完美,不利用一下簡直可惜。
兩人翻進公館,里面似乎一個人也沒有,比潛入鐘家還要輕松。
林沫挑中門前的空地,這里被房檐遮擋,地面較為干燥,適合繪制法陣。她簡單清理了被風刮過來的落葉,然后站在門邊,深呼吸了兩次。
緊張,畏懼,還有……興奮。
秋夜寒涼,但林沫卻覺得自己正在發熱,又冷又熱,好像一半身體位于冰天雪地,另一半身體卻位于巖漿熔爐。
理智和瘋狂在大腦里拉扯,這讓她的雙手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
“呼——”
林沫吐出一口濁氣,努力平復自己躁動的心緒。
沒事,只是召喚剝皮蟲而已。從描述和推測的信息來看,這種怪物和她的契合度應該非常高。
林沫從兜里拿出準備好的毛筆和墨水瓶——從鐘家順來的那瓶,然后比對著無名冊子上的圖案,開始依樣畫葫蘆地繪制法陣。
蘇念白在旁邊用提燈替她照明。
落筆的瞬間,林沫敏銳地察覺到,有什么東西順著筆尖從自己身上流了出去。無法描述,難以言說,玄之又玄的感覺。
這就是精神力嗎?
這一分心,線條歪了少許,玄之又玄的感覺也戛然而止。
林沫郁悶地皺了皺眉,閉眼集中注意力,過了一會兒,在旁邊重新開始繪制。
這回她順利完成了繪制,筆尖離開時,地面已經多了一個復雜而扭曲的猩紅法陣。
線條在緩緩蠕動,白骨粉粒沉浮不定,頻率一如呼吸。
林沫帶著欣賞的目光凝視了自己的作品一會兒,哪怕大腦微微暈眩也不能阻止她的視線。
“開始吧。”她對蘇念白道。
蘇念白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把鐵籠放到法陣中央。三只肥嘟嘟的兔子擠在鐵籠一角,瑟瑟發抖。
法陣亮起了微光,但不是那么明亮,有點類似年久失修的廁所燈,微弱得像是隨時會熄滅。
林沫皺眉,是兔子的欲望不夠濃嗎?
她轉身去花園里拔了一把草,扔進籠子。三只兔子的鼻子動了動,開始進食。
法陣的光穩定起來,暗紅的光倒映在林沫黑漆漆的雙眼里,為她復上了一層不祥的血色。
林沫十分滿意。這三只兔子原本今天就要下鍋,聽廚子說它們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現在肯定饑腸轆轆。
強烈的欲望從來不止色/欲,食欲同樣刻在每一個動物的dna里。事實證明,她猜得沒錯。
兔子們進食的動作猛的一頓,隨后劇烈抽搐起來。瞬息之間,它們像枯萎的花朵一樣,東倒西歪地癱在地上。
林沫死死盯著法陣,那里,兩團微弱的藍光悄無聲息地從虛無浮現。
成功了!
林沫有點激動,但立即鎮壓了自己的情緒,竭力保持平靜。
感謝情感缺乏癥,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