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到我的孩子以后會被他搶走,被他教導成那些個小畜生的模樣,我就感到惡心,你知道嗎,我竟然會惡心自己的孩子,藍蝶族人從未惡心過自己的孩子,每一個孩子都是女神賞賜的珍寶,是生命的希望,可是我竟然會覺得惡心,你覺得我正常嗎?”
銀月說這些話的時候,全身都在顫抖,她本來就瘦得皮包骨,身上又遍布膿瘡,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戰神部落里世代相傳的巫女惡魔以及他們口中說的瘋女人。
但銀月原來并不這樣,在綺藍的記憶里,姐姐明明就是個和母親一樣溫柔嫻靜又聰明敏捷的女子。
銀月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我是藍蝶族唯一一個會親自殺死自己孩子的人,我是個罪人,可是他實在是太惡心了,你知道嗎,這個孩子惡心到我每天晚上被噩夢驚醒就會嘔吐,惡心到我一想起他就會恨不得去死,藍蝶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母親會惡心自己的孩子,不,哪怕是動物也沒有!有哪個動物會覺得自己孩子惡心呢?我是個罪人,哈哈哈哈哈……”
綺藍制住銀月:“姐姐你沒有任何錯。”她從懷中拿出食物,“吃東西會讓人感到快樂,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不要再想了,姐姐!”
此時的銀月根本就聽不進任何話,她已經深陷進了自己的世界里:“我親手殺了他,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把他從自己的身體里掏了出來,我把他扔到了冰冷的地板上,殺死他的時候我可真痛快啊,可是我又好難過,他是我孩子啊,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銀月的捂住嘴由小聲的嗚咽變成最后嚎啕大哭,泣不成聲:“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的孩子長大了會變成什么模樣,他一定在哭著喊著對我說,娘親,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開心了,你為什么要殺我呢?娘親,我好冷啊,娘親,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扔到地板上,我一定會很聽話的,我會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寶寶。”
銀月模仿著小孩子的語調又哭又笑,就好像她的懷里真的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寶寶。
“你瞧,我寶寶多可愛呀,可是我親手殺了他!我殺了他,哈哈哈哈哈……”
銀月的話讓綺藍有種令人窒息的無力感:“藍蝶族已經滅了,那已經不是我們的孩子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關系呢?”
銀月再次崩潰,她雙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腦袋:“不!那就是我的孩子,強盜!你們所有人都是強盜!你們就想搶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和耶烈有什么關系,孩子又不是他生的,他是強盜,你就是他的幫兇,憑什么!憑什么我生的不是我的!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綺藍迫使銀月冷靜,銀月比綺藍大了七歲,個子也比她高得多,但銀月實在太瘦了,身體就像是骨頭架,一折就要斷,綺藍很輕易就制服了她。
隔得近了,綺藍才看見,有無數黑氣正在不斷涌入銀月身體,銀月的眼睛變得好似滴血,整個人也仿佛進入了一種不似正常人的癲狂狀態。
綺藍基本判斷這些黑氣會影響人的心智,她用手揮舞,試圖阻擋那些黑氣繼續入侵姐姐的身體,但她個子太小,就算是跳起來也夠不到最頂端的黑氣,之前那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又一次侵入了她的全身。
她感到惶恐,以及更深的……憤怒。
為什么她連阻擋黑氣都辦不到呢!
因為要跳著去阻擋黑氣,綺藍沒精力去控制姐姐,她被姐姐發狂舞動的胳膊給打倒在地。
“砰——”
綺藍的腦袋磕到石頭,臉上流下大片鮮紅的血水。
也就在這時,姐姐終于不再歇斯底里,她看著流血的綺藍,安靜下來,雙手無力地癱軟垂落,猩紅的眼睛也慢慢恢復正常。
姐姐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無助地看著綺藍落淚:“妹妹,對不起。”
綺藍逐漸升起希望。
然而,沒等綺藍緩過氣,銀月就“嘭”地一聲平地倒下。
綺藍臉色煞白,忙上前去探銀月的鼻息。
昏暗的黑霧,籠罩著銀月的身體,她的胸腔在平緩地上下起伏。
姐姐還活著。
綺藍抹去頭上冷汗,癱坐在地。
綺藍也感覺到有更多的黑氣涌入了自己的身體里,她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什么,她只覺得心煩意亂。
理智被情感壓制,是極其危險的信號,她必須得迫使自己冷靜。
如今姐姐身體狀況不好,不能再往前跑,為了防止被后面的人趕上,她得想想辦法。
綺藍將昏迷的銀月拖到以前族人在外捕獵暫住的隱蔽洞xue中,然后用干草泥土覆蓋抹去沿路的血跡足跡。
在一個分叉路口,她撕下一塊布料放在另一條相反的道路上,接著割開手腕引出鮮血,一路飛濺,制造新的奔跑逃亡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