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銀光,營帳外的銅燈結著冰棱,火焰在朔風里搖晃不定。玄甲軍的營地今夜格外熱鬧,篝火堆此起彼伏地燃燒,映得雪地泛起一片跳動的金紅。柳修羅坐在主帳前的青石上,鎧甲縫隙里還沾著干涸的黑血,可圍坐在他身邊的將校們目光里,卻再沒有往日暗藏的不屑。
將軍這一拳,當真是震碎了雪山!副將王猛拍著大腿,銅制護腕撞在腰間酒壺上發出悶響。他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喉結滾動間呼出白霧,先前還說您這光翼看著虛,沒想到竟是藏著殺招!話音未落,幾個年輕士兵跟著哄笑起來,笑聲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暢快。
柳修羅指尖摩挲著劍柄上新生的星紋,火光將他半邊臉染得通紅。那些曾在他背后竊竊私語的義子不配、靠裙帶關系上位,此刻都化作篝火噼啪的聲響,被北風吹散在雪夜里。他接過遞來的酒囊,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時,忽然想起白日里怪物嘲諷的話語——原來這一口酒,竟比任何時候都要滾燙。
人群中,百夫長陳肅沉默許久,終于開口:末將先前多有冒犯...他粗糙的手掌按在胸口玄甲,金屬碰撞聲混著火焰爆裂聲,今日親眼見您以血肉之軀硬撼金剛境,又得鎮北王...話音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投向夜空——那里還殘留著金黑交織的光暈,如同神明留下的印記。
劉武倚著帳桿,手指無意識地叩擊蠱筒。他望著柳修羅發梢凝結的冰晶,想起白日里少年通紅的雙眼和決絕的殺意,忽然輕笑出聲:你們可知道,將軍這十二道光翼,每一道都是啃食神魔時留下的傷疤?這話驚得眾人屏息,火焰映著柳修羅胸前猙獰的舊痕,竟與新生成的星紋隱隱呼應。
雪片突然密集起來,落在火堆里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不知誰往火中添了塊松木,濃煙裹著松脂香騰起,模糊了眾人的面容。柳修羅望著跳躍的火苗,突然開口:全軍注意保暖,給弟兄們吃點熱乎的,省得到時候殺敵沒有勁!他的聲音混著風雪,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中,訓練也不能落下,北疆的風雪不會因為誰的血脈就手下留情,能活下來的,從來都是握刀最緊的人。
王猛仰頭大笑,抓起腰間酒囊拋向空中:好!就沖將軍這話,老子明日能把刀練出火星子來!酒囊在空中劃出弧線,被幾個士兵接住,嬉鬧聲驚起遠處雪地里的寒鴉。柳修羅看著他們年輕的面孔,突然覺得鎧甲下的舊傷不再灼痛——原來被認可的滋味,比義父的護佑更讓人覺得溫暖。
夜色漸深,篝火漸漸化作暗紅的炭塊。柳修羅起身時,鎧甲縫隙滲出的血珠已凍成冰晶。他回望仍在喧鬧的營地,遠處雪山在月光下泛著冷銀,而腳下的土地,終于不再像往日那般冰冷刺骨。
更鼓聲穿透寒夜,營地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積雪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夜風掠過營帳間隙,卷起零星的雪粒,發出細碎的嗚咽。然而在幾座相連的營帳里,壓低的交談聲卻如同蟄伏的火苗,在寂靜中明滅。
“你們說,將軍那招光輪落下時,是不是把天都劈碎了?”新兵李二狗縮在被褥里,眼睛瞪得溜圓,“我親眼看見那些蠱蟲血霧,像被無形的手碾碎成齏粉!”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營帳里此起彼伏的窸窣聲,是同伴們翻身湊過來的響動。
“何止!”老兵張鐵蛋往火塘里添了塊牛糞餅,火星子“噼啪”炸開,映亮他布滿風霜的臉,“你們沒瞧見怪物鎧甲爆開時,將軍站在血雨里的模樣——那雙眼睛紅得像要吃人,可偏偏光翼又亮得晃眼,活脫脫是從地獄殺出來的戰神!”
角落里,抱著長槍假寐的王三突然嗤笑:“要我說,最神的還是鎮北王!”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敬畏,“空間撕開的瞬間,我手里的槍自己‘當啷’掉在地上,膝蓋軟得根本不聽使喚...那手臂上的符文,比天上的星河還耀眼!”
這話讓營帳陷入短暫的沉默,唯有牛糞餅燃燒的焦香在空氣中彌漫。不知誰咽了咽口水,聲音里帶著幾分忐忑:“以前總聽人說將軍是靠義子身份...現在想來,能讓鎮北王隔著空間出手護著的人,哪能是泛泛之輩?”
“可不是!”李二狗激動地坐起來,被褥滑落也渾然不覺,“聽說將軍胸口的傷疤,都是啃食神魔時留下的!換做是我,早被那些暴虐力量撐爆經脈了...”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驚得眾人瞬間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