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關的瘴氣突然劇烈翻涌,仿佛被無形巨手攪動的墨汁。柳修羅剛踏出篝火圈,就感覺皮膚傳來針刺般的劇痛——空氣中懸浮的幽藍孢子開始瘋狂聚合,在天地間勾勒出巨大的陣紋。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扭動,所經之處,連月光都被染成詭異的暗紫色,地面的噬靈土沸騰著隆起,形成一圈圈黑色漣漪。
劉武!柳修羅握緊幽冥劍,劍刃卻不受控制地發出哀鳴。他看見暗衛統領半透明的身軀正在陣法中央緩緩升起,紫色符文順著他的血管蔓延至頭頂,每一道紋路都在吞吐著黑霧。劉武的復眼裂開蛛網狀的細紋,六只翅膀展開時,竟帶起時空扭曲的漣漪,將周圍的景象拉扯得支離破碎。
異變來得毫無征兆。那些水晶狀植物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莖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獠牙般的葉片相互融合,化作布滿倒刺的巨型藤蔓。活死人的皮膚開始龜裂,從傷口處鉆出無數細小的蠱蟲,重組為新的肢體。有個婦人的頭顱竟分裂成三個,空洞的眼窩里長出閃爍的復眼,嘶吼聲中夾雜著蠱蟲的嗡鳴。
這是...輪回之陣?柳修羅喃喃自語,金瞳中映出不斷循環的恐怖畫面。他試圖揮劍斬斷一根逼近的藤蔓,劍氣卻在觸及陣紋的瞬間消散成光點。更詭異的是,所有變異生物在達到某個形態后,突然集體靜止,皮膚開始以超高速衰老,肌肉萎縮、骨骼碎裂,最終化作飛灰。可灰燼尚未落地,新的生命體又從噬靈土中破土而出,重復著同樣的進化與衰亡。
劉武的聲音混著萬千蠱蟲的嘶鳴傳來:小少爺...別靠近...這是毒龍隕落前的...回光返照...他的身體變得愈發透明,紫色血液順著翅膀的符文流淌,在空中凝結成古老的咒文。柳修羅能感覺到,每一次輪回都在消耗劉武的生命力,那些飛散的灰燼中,隱約閃爍著暗衛統領的記憶碎片——幼年在王府當雜役的青澀、第一次執行任務時的緊張、以及無數次在暗處守護柳修羅的瞬間。
時間在陣中失去了意義。柳修羅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看著同樣的景象重復了千遍萬遍。有時他會伸手觸碰那些凝固在時空里的活死人,指尖傳來的卻是千年冰霜般的寒意;有時他試圖用劍刻下印記,石板上的劃痕卻在下一次輪回中消失無蹤。他的金瞳漸漸布滿血絲,幽冥劍也因過度震顫而出現裂紋,唯有內心的執念支撐著他:一定要帶劉武離開。
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柳修羅對著懸浮的身影嘶吼,聲音在不斷輪回的時空中回蕩。劉武的嘴唇動了動,卻被陣法的轟鳴淹沒。直到某次輪回的間隙,柳修羅突然看見暗衛統領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笑容與記憶中幫他包扎傷口時的溫柔如出一轍。
就在柳修羅以為一切將永無止境時,劉武的身體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紫光。六只翅膀轟然破碎,化作漫天符文融入陣眼。他的手臂變得凝實,卻長出覆蓋鱗片的龍爪,五指虛握間,整個絕地開始劇烈震顫。噬靈土如沸騰的巖漿般翻涌,所有的活死人、變異植物乃至輪回的陣紋,都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縮。
小少爺...看好了...劉武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龍爪劃過虛空,迸發出的不是劍氣,而是撕裂空間的裂痕。那些被壓縮的瘴氣、生物、甚至時間碎片,在轟鳴聲中匯聚成一點。柳修羅感覺腳下的大地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黑暗,唯有中央那團不斷收縮的灰色光團,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當光芒散盡,一顆核桃大小的灰色明珠懸浮在劉武掌心。它表面流轉著星云般的紋路,時而浮現出青崖關的斷壁殘垣,時而閃過蠱蟲的猙獰面孔。柳修羅屏住呼吸,看著暗衛統領單膝跪地,將明珠呈上:這是...毒龍怨念與生機的...融合體。若能妥善利用...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紫色符文如螢火般消散,或許能成為鎮北王府...逆轉局勢的...底牌
柳修羅顫抖著接過明珠,觸感冰涼卻帶著微弱的脈動。他想開口詢問劉武如何恢復,卻發現對方的身影已經透明得幾乎看不見。別白費力氣了...劉武的聲音若有若無,我本就是這陣法的...一部分。現在...該回去了
不行!柳修羅突然抓住那縷即將消散的虛影,金瞳中泛起淚光,你說過要陪我喝慶功酒!你說過等封印毒龍就變回原樣!
劉武的笑聲混著蠱蟲的嗡鳴,輕柔地拂過柳修羅耳畔:小少爺...記住,只要這顆明珠還在...我就從未離開...最后一絲光芒消散時,幽冥劍上一道細小的裂紋突然愈合,劍柄處不知何時纏上了一縷暗紫色的絲線,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未盡的誓言。
青崖關的廢墟重歸寂靜,唯有那顆灰色明珠散發著神秘的光澤。柳修羅握緊明珠,轉身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暗暗發誓: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要找到讓劉武歸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