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外的荒原上,朔風卷著沙礫如細針般扎在趙元禮臉上。他攥著袖中短刀的指節已泛白,刀刃貼著小臂內側,冰涼的觸感卻抵不過心口的寒意。馬車顛簸著碾過碎石,車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像是在為他即將終結的生命奏響挽歌。
當短刀即將劃破喉間皮膚時,馬車突然劇烈震顫,車輪陷入無形的屏障。車外傳來清脆的馬蹄聲,趙元禮猛地掀開布簾,卻見趕車的老仆雙眼呆滯地握著韁繩,身后十二名護衛如同泥塑般僵立,腰間佩刀甚至保持著半出鞘的詭異姿態。靈力凝成的蛛網籠罩四周,每根絲線都閃爍著熟悉的金黑色澤。
“連自盡都成了奢望嗎?”趙元禮自嘲地笑出聲,笑聲中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癲狂。他踢開車門,繡著云蟒的官靴重重踏在凍土上,揚起一片雪塵。遠處半山腰的涼亭在暮色中若隱若現,琉璃盞碰撞的清脆聲響隨風飄來,混著柳林低沉的笑聲——那個曾在議事廳對他冷若冰霜的鎮北王,此刻竟在與趙家眾人把酒言歡。
亭中青玉案上擺滿靈果瓊漿,二叔搖著折扇的虛影與柳林的真身并肩而坐,老父親正將斟滿的夜光杯遞向柳林,杯壁流轉的光暈映得眾人面容模糊而扭曲。趙元禮望著大伯袖口若隱若現的朝廷密令,又瞥見馮戈培倚在亭柱旁把玩趙家祖傳玉佩,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元禮,還愣著作甚?”二叔的聲音裹著靈力傳來,虛空中竟浮現出洛陽老宅的門匾,“快來見過柳王爺!”
柳林猩紅豎瞳掃過趙元禮染血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趙大人這是要去哪?本王特意備下餞行酒,可莫要辜負了趙家諸位的美意。”他抬手召來一道金黑流光,將趙元禮手中短刀卷至案上,刀刃在琉璃盞旁折射出細碎的冷光。
趙元禮踉蹌著踏上石階,卻在亭前猛地停住。他終于看清青玉案下暗刻的鎮魂紋——那是供奉院用于審訊叛徒的秘術,此刻正隨著眾人的靈力波動緩緩流轉。老父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而四叔已悄然握緊腰間軟劍。
“王爺這是何意?”趙元禮的聲音沙啞如破鑼,“前日出言驅逐,今日又擺下鴻門宴?”
柳林突然放聲大笑,震得亭檐積雪簌簌而落。他抓起酒壇仰頭飲盡,金黑靈力順著嘴角流淌,在雪地上燒出焦痕:“趙大人果然聰明。但你可知,這出戲——”他的指尖劃過趙元禮驚愕的面龐,“從你踏入北疆的那一刻,便已寫好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