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一樣。”柳林的聲音冷了下來,指著村里一個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的老婆婆,“看到那位老人家了嗎?她的兒子兒媳,就是被寒山寺里的那些妖族吃了的。”
他又指向不遠處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她懷里的娃娃,生來就體弱,那些妖族說,要吃了這樣的娃娃,才能維持他們的靈性。你說,我能放過他們嗎?”
司馬錦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老婆婆的臉上滿是皺紋,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像是在想什么傷心事;那婦人緊緊抱著懷里的孩子,眼神警惕地掃過四周,仿佛怕誰搶走她的寶貝。
“他們說……一定要吃人肉才能維持靈性……”柳林的聲音像冰錐,一下下敲在她心上,“誰家的老人愿意被他們吃?誰家的娃娃愿意尸骨無存?錦繡,你告訴我,這樣的妖,可憐嗎?”
司馬錦繡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寒山寺里那些妖族的慘狀和眼前這些妖族的平和重疊在一起,像兩記重錘,狠狠砸在她心上。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柳林要帶她來這里。
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善的,也不是所有的妖都是惡的。柳林關起來的,是那些不肯放下殺戮、非要害人才能活的;而護起來的,是這些愿意守規矩、好好生活的。
她之前只看到了那些被關起來的妖族的慘,卻沒想過,他們的慘,是用多少人的命換來的。
夕陽徹底沉了下去,村里升起了裊裊炊煙,帶著飯菜的香氣。孩子們的笑聲漸漸遠了,只剩下風吹過稻田的沙沙聲。
柳林看著她蒼白的臉,語氣緩和了些:“這世道,對妖不公,對人也不公。我能做的,只是讓那些愿意向善的,有個地方活下去;讓那些非要作惡的,再也害不了人。”
他抬手,再次畫出那個藍色的光圈:“該回去了。”
司馬錦繡跟著他踏進光圈,一路無話。回到西跨院時,夜色已經濃了,院角的石榴樹在月光里像個沉默的影子。
柳林看著她身上的薄紗,眼神暗了暗,卻只是道:“天涼了,換件厚衣裳吧。”
他轉身要走,司馬錦繡卻忽然拉住他的袖子,聲音帶著哭腔:“柳林哥哥,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你……”
柳林回頭,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帶著難得的溫柔:“我知道你心善。但有些時候,心善是會害了自己的。”
他走后,司馬錦繡坐在妝臺前,看著鏡中自己褪了胭脂的臉,忽然捂住嘴,無聲地哭了。不是為那些被關起來的妖族,也不是為自己的天真,而是為這世道的無奈——無論是人是妖,想好好活下去,原來都這么難。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狹長的亮斑,像一道冰冷的刀痕。司馬錦繡知道,從今夜起,她不能再只看表面的慘與善了。這鎮北王府的水,這天下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而她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