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宮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著冷硬的金芒,像極了柳林此刻的心境。晚風卷著深秋的涼意,穿過空蕩蕩的朱雀門,吹動他龍袍下擺繡著的五爪金龍,那金線在殘陽中明明滅滅,卻照不進他眼底深處的沉郁。
他負手立在太極殿的丹陛之上,腳下是光可鑒人的白玉石,每一塊都曾承載過司馬氏皇族的威儀。可如今,那些威儀連同宮娥太監的腳步聲一起,消散得無影無蹤。殿外的銅鶴燈臺還亮著,昏黃的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他心中剪不斷理還亂的疑云。
“陛下,御膳房備了晚膳,要不要傳進來?”內侍輕手輕腳地走近,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這位新帝。
柳林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撤了吧,朕沒胃口。”
內侍應了聲“是”,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太極殿里,只剩下柳林一個人的身影,還有殿角銅壺滴漏“滴答、滴答”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讓他愈發煩躁。
他走到殿中央的龍椅旁,那把象征著天下權柄的椅子,此刻在他眼中卻像是個燙手的山芋。他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扶手上雕刻的龍紋,腦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半個月前的場景——洛陽城破那天,年僅七歲的司馬哀穿著不合身的龍袍,被幾個老臣簇擁著,捧著傳國玉璽跪在宮門前,小臉嚇得煞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司馬懿呢?那個曾經權傾朝野、一手掌控司馬氏命脈的不死老狐貍,竟然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柳林的大軍兵臨城下時,守城的士兵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城門就被從內部打開了。后來他才知道,司馬懿早在三天前就帶著心腹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傳位詔書,把這個爛攤子扔給了年幼的孫子。
“天下……哪有這么容易得到的?”柳林喃喃自語,指尖用力,指甲幾乎要嵌進龍椅的扶手里。他想起自己最初的打算,占據北方五州,招兵買馬,聯合各路反王,一點點蠶食司馬氏的江山,用個幾十年的時間,一步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那樣得來的天下,才踏實,才穩當。
可現實呢?他剛在冀州豎起反旗,周邊的郡縣就紛紛響應;大軍一路南下,所到之處,世家大族要么主動歸附,要么望風而逃;就連曾經忠于司馬氏的禁軍,也在他兵臨洛陽時倒戈相向。這一切順利得不像話,就像有人在背后推著他走,把天下硬生生塞進他手里。
“天命所歸?”柳林嗤笑一聲,眼底滿是嘲諷。他征戰多年,見慣了刀光劍影、爾虞我詐,深知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天命,只有實力。誰的拳頭硬,誰的兵多將廣,誰手下的修士厲害,誰就能掌控天下。可這次,司馬氏的退讓、世家的順從,都透著一股詭異。
他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種感覺讓他脊背發涼,連帶著殿內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起來。
“不行,不能再這么坐以待斃了。”柳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他身形一動,周身泛起淡淡的靈光,下一秒,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太極殿中,只留下龍椅旁一縷尚未消散的氣息。
再次睜眼時,柳林已經站在了一片遼闊的海域之上。咸濕的海風撲面而來,帶著濃郁的靈氣,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這里是他的中千世界,是他耗費了無數心血才建立起來的根基,也是他唯一能感到安心的地方。
如今的中千世界,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有西海龍宮的小世界了。幾年前,他吞并了太平道界,將兩個中千世界合二為一,形成了如今這片廣袤的天地。眼前的大海一望無際,湛藍的海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遠處的海平面與天空相接,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而在大海的中央,一片遼闊的陸地拔海而起,像是一塊巨大的翡翠鑲嵌在藍色的綢緞上。陸地上,山川起伏,河流縱橫,茂密的森林覆蓋了大半土地,偶爾能看到一座座精致的宮殿和村落點綴其間。那些宮殿有的透著陰森的鬼氣,有的則散發著正統修士的靈氣,卻詭異的和諧共存。
柳林知道,那是鬼族和正統修士的聚居地。自從太平道界并入西海龍宮后,他就讓鬼母清雪和龍王分別管理鬼族和修士,原本他還擔心兩族會因為資源爭奪而發生沖突,可沒想到,幾年下來,兩族不僅沒有爭斗,反而相處得十分融洽。
“陛下!”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柳林回頭,只見清雪一襲白色長裙,長發披肩,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她身后跟著龍王,龍王化作了人形,一身冰藍色的長袍,頭上還頂著兩只小小的龍角,看起來有些可愛,可眼底也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