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漸重,青云宗掌門書房的窗欞上爬著幾株墨綠的薜荔,藤蔓蜿蜒間,將月光剪成細碎的銀片,落在柳林攤開的《玄元界天魔分布圖》上。圖中積尸崖秘境旁的紅點像一滴凝固的血,被他指尖反復摩挲,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
他身前的紫檀木案上,三足銅爐正燃著“凝神香”,淡青色的煙絲裊裊升起,卻沖不散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緊繃——三日之后,便是月圓之夜,也是他與墨塵子、域外天魔的終局之約。
“天魔將……”柳林低聲念著案頭紙上的三個字,墨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沿,節奏沉穩,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域外天魔的中堅戰力,此前關于天魔的所有認知,都來自古籍殘卷里模糊的記載:“形如枯骨,身覆黑焰,噬魂吞魄,不死不滅”。可文字終究是死的,就像沒人知道,被天魔吞噬的神魂究竟會墜入何等深淵,也沒人清楚,天魔將操控的死氣,是否真能穿透太乙真仙的護體罡氣。
他想起西海龍宮中千世界上空那道被封印的域外通道。當年用青云老道殘魂布下的封印雖能支撐百年,可封印后的通道另一端,究竟蟄伏著多少天魔?它們的修行體系、作戰方式、甚至是否有智慧……這些未知像一團濃墨,在他心底暈開,讓他如芒在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柳林抬手揉了揉眉心,凝神香的氣息縈繞鼻尖,卻壓不下心頭的思慮。墨塵子的小動作,他早在半年前就通過暗衛察覺——執法堂暗格里那枚泛著邪氣的令牌,深夜鬼鬼祟祟前往后山墳地收集“天魔骨”,甚至偷偷翻閱宗門禁地中記載天魔裂縫的《地脈秘錄》……每一次異動,都像一根線,最終在他掌心織成一張指向“天魔”的網。
他本可以在墨塵子接觸天魔的初期就將其拿下,可他沒有。玄元界的天魔裂縫已現端倪,主世界的危機更是迫在眉睫,他需要一個“誘餌”,一個能讓天魔主動現身的契機。而墨塵子那被仇恨沖昏的頭腦,恰好成了最好的引線。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身清冷月光的陸雪兒走了進來。她手中捧著一個白瓷茶盞,茶湯冒著氤氳的熱氣,是柳林慣喝的“清心露”。這小丫頭總是這樣,安靜得像書房里的文竹,卻總能在他需要時,恰到好處地出現。
“師兄,夜深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陸雪兒將茶盞放在案上,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空氣中的香霧。她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袖——方才在門外,她隱約聽到柳林低聲念著“天魔將”,心便跟著提了起來。
柳林抬手端過茶盞,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稍稍驅散了幾分寒意。他看著陸雪兒緊繃的側臉,明知這小丫頭在擔心什么,卻故意岔開話題:“暗衛那邊,積尸崖的布控都妥當了?”
“嗯。”陸雪兒點頭,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暗衛已經在秘境周圍布下了三層‘誅魔陣’,陣眼用的是您親自煉制的‘破魔晶’,只要天魔氣息出現,陣法會立刻啟動。李長老那邊也說了,‘破魔丹’和‘定神丹’明晚就能煉制完成,絕不會誤事。”
她說得條理清晰,可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柳林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中微嘆。這十年,陸雪兒從一個需要他庇護的小弟子,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得力助手,可在生死關頭,終究還是藏不住心底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