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想必張春和是鐵了心要殺她的,不然這玉墜不會自啟。
咚咚幾聲響,沉重的嫁妝被放在懸車上,荀飛飛甚至沒有清點的心思,讓人把東西壘好后便向人皇告別。
“禮已全,人已到,我等即將啟程,陛下可還有話要說?”
人皇擺擺手,感嘆道:“若是再多說幾句,寡人怕是要舍不得了,荀左使帶她走吧,寡人相信妖族會給她最好的照顧。”
荀飛飛點頭:“自然。”
他落于隊伍前方,拍拍手,妖族接應的隊伍中便飛出四個粉嫩可愛的女童,她們攜傘抱花環于轎旁,刷的一聲,花傘展開,層層絲蘿從傘沿垂下,如夢似幻。
“起轎。”
銅鈴搖響,在幾只白鶴的清脆的低鳴中,隊伍緩緩離開。
人皇看著他們離開,良久后才嗤笑一聲:“到底是人人都生了靈脈的妖族,隨便一個幼童便能御風而行。”
丁儀看著轎子遠去,雙目平和,雙掌交疊相握垂于身前,他淡淡道:“是啊。”
……
妖界與人界隔著一片無盡之海,亦是分隔兩界的界門,自上次大戰過后,妖族先祖將無盡海界門關閉,若要出入,必須征得妖都同意,取得出入口令。
此去妖界,便是一去不歸。
林斐然掀簾回望,山川、城池、天野,一切都在急速后移,如同她那消逝的過去,波濤乍響,一行人已至無盡海邊。
在星光點點的夜色中,一道蒼白之影靜坐于海岸之巔,夜風吹滿他的寬袖,他抬眼看來,正巧和掀簾的林斐然四目相對。
但也只一瞬。
到無盡海之上,荀飛飛停住身形,輕扣轎門,清聲道。
“殿下,我們即將穿過無盡海界門,記得不要掀簾向外看,不然,可能會被卷進海中。”
林斐然應了一聲。
荀飛飛點頭,不再多言,只舉手示意眾人。
圓月之下,浪聲濤濤,墨藍色波紋蕩開又撞回,水面如鏡,映著一隊仙氣飄然的長隊,映著那愈來愈近的花轎。
“入海。”
一聲鶴鳴,潮濕的海風呼嘯拂過,海面無聲鋪開千里熒光,一道道靈線穿梭而過,陡然變得開闊而幽遠,海面上亮光星星點點,如同銀河。
轎身墜入其中,剎那間,斗轉星移,夜幕消散,星河漸遠,只余藍天白云。
以無盡海相隔,人妖兩界晝夜顛倒。
晴空萬里,白云渺渺,下方是一條亮如銀帶的河流,以及長著不知名花草的寬闊草地。
一行白鷺從柳樹下穿過,飛至轎旁,好奇地嘎了一聲,隨后目送他們向遠而行。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逐漸停落,紛飛的紗也靜了下來。
“殿下,妖都蘭城已到,請落轎。”
山下人皇嫁女一事余溫尚在,百姓還沉浸在漫天煙火中,山上卻依舊飛雪,寒冷如冬。
天元殿內,張春和坐在上首,下方跪著衛常在。
他脊背挺直,墨發用一根竹枝半挽,眉眼如畫,冰雪之姿,叫人看一眼便移不開視線。
張春和嘆息一聲,看似無奈,可那神情卻仍舊沉穩平和:“林斐然逃了,你待如何?”
衛常在垂眸看著地板,其上映著幽幽燭火,看起來卻十分孤冷。
“無謂,弟子從未想要她的劍骨。”
“可這么多年,你也從未告知她取骨一事。”張春和站起身,手中拂塵由左擺到右,“我一直以為,你當初是不愿同她在一起的。”
衛常在垂著頭,額角碎發拂動:“是,當初若不是師尊示意,弟子不會與她在一起。”
張春和眉頭微揚,慢慢走下階梯,停在他身前,忽明忽暗的燭光打在他面上,教人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