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眾人,姿容雙絕。
如果說衛常在是蒼山之雪,冷而寂,讓人望而止步,那他就是天穹之光,燦而烈,可望而不可得。
如霰隨意靠著椅背,架腿而坐,左腕寬袖微敞,右腕處卻以蓮形金環相縛,是制式華貴的文武袖,搭垂而下的手指修長,衣袍中段緊環著鏤金腰封,下袍如流水般垂至腳踝。
他早已習慣面對這樣怔愣的神情,所以既不驚訝,也不覺冒犯,就像人天生會為一朵美麗的花駐足一般,因他失神實在是情理之中。
各部族妖王打量著這個遠道而來的人族公主,不忍笑道:“傳聞明月公主面如春花曉,身如扶風月,怎么今日一見,倒不大對版?”
在座之人不再掩飾,紛紛諷聲笑開。
林斐然心下一震,登時激起十分的驚詫與警覺,卻不是為耳旁的冷嘲譏諷。
她向來無所謂美丑,更不是好色之人,但方才竟真的因此人容貌失神片刻,若是以后身份敗露正面對上,她又因此失神,豈不是白白送命,死得冤枉?
她這邊暗自心驚反省,如霰那廂卻興味索然地睨過眾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視線梭巡一圈,最終落在中間那道金紅身影上。
這遠來客身量偏高,婚服似是不太合身,短了一截,本該垂地的裙擺只到足踝上方,肩背處也被繃得微緊,渾身還飄著一陣膩人的脂粉香味。
金粉胭脂,霓裳羅裙,不知為何與她極不相襯。
他視線一頓,明眸輕睞,開口道:“扇子拿下些。”
殿內霎時鴉雀無聲,方才的調笑好似錯覺,眾人如同被扼喉般噤聲垂頭,不再動作,殿內一時只余波光晃動。
林斐然收攏思緒,輕輕壓低卻扇,將臉露了大半,不動聲色抬眼。
兩界甚少往來,明月又常居深宮,不見外客,殿內這些顯赫一方的人物,誰又識得一個小小公主的真容?
高座之人微微偏頭端詳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聲如珠玉,語調微涼:“你就是,太吾國的明月?”
林斐然微垂眉眼,躬身以對,盡力扮演著一位俯首帖耳、不敢多言的人族公主。
如霰見狀眉頭微挑,左手支頤,右手輕敲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篤聲停下,他隨意道了聲落座,便又看向其他人。
“既然人已到,賀禮便呈上來罷。”
如霰自上位后便一直深居妖都蘭城,從未設宴攬客,也不結交部族,更鮮少管事。
眾所周知,他唯愛睡覺。
只要不惹到他,不煩到蘭城來,任眾人打翻天,他也不會過問一句,為此,妖界各部族過了好些年各自為營、各自稱王的快活日子。
今日是如霰第一次設宴,不少人雖抱著結交之意前來赴宴,但他性情古怪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誰都不愿做出頭鳥,一時無人動作。
氣氛凝滯之際,林斐然已然入座,不是如霰身旁的高位,而是同各族妖王一般并列坐于案牘之后。
剛一落座,她便悄然觀察起來。
如霰坐于北側玉臺之上,與臺下眾人相隔五層玉階,玉階之下,又有兩個少年人立于左右兩側,樣貌不俗,像是金童玉女般。
左側少年著棕色衣衫,栗色短馬尾齊肩,看著年紀不大,身形還帶有少年獨有的纖細瘦長,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略圓的眼飛快地瞟她一眼后便收了回去。
然后又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