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甚明白:“馴過之后呢?”
如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到底還是劍,即便再邪,與懂劍之人共舞,便猶如飲下最為豐沛甘甜的清澧,昏昏欲醉,數月難出鞘。”
劍也會醉?
少女低頭看去,殿中那人帶劍同練,劍招并不花哨,反而很簡樸,整體一看沒什么特別,可那陣軟下的劍鳴卻令在場之人心驚。
如霰直直盯著林斐然的身影,若有所思。
馴劍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極其考驗心性,林斐然傷還未好,此時也不免渾身疼痛,額角沁出的密汗沾濕額發。
長劍嗡鳴一聲,終于沉寂,林斐然撐劍半跪在地,胸前起伏不定,微微喘|息,滑下的發飾半遮住她的面容,讓人只能窺見微抿的唇角。
她起身,隨手一揚,方才還威光大作的寶劍轉眼便如廢銅爛鐵般被扔至一旁,它甚至還打了個滾,一派舒暢之意。
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盯著林斐然,盯著這位本該是絕脈的人族公主,目光異樣。
“明月公主此等劍技,真是叫人望塵莫及——”
如霰從高座上起身,略帶懶意的話語落入每個人耳中,眾人目光覷向林斐然。
之前沒有現身的荀飛飛也從橫梁上一躍而下,無聲立于如霰身后,那對金童玉女也隨侍身側,一同看向她。
光影圍于四周,地上碎冰搖光,影影綽綽。
實在太像了。
太像她沖下三清山時的情形,群狼環伺。
但她并不后悔。
沖下三清山是為了救自己,方才出手是為了救他人,她知道自己非得這么做,所以做了。
林斐然雙手微緊,如同于道場上直視張春和的那一眼,她此刻也抬起了頭。
細碎棱光折射于她眼眸,仿佛靜泉下暗涌不平的波光,映出一種頓感的鋒利。
她同如霰視線相交,沉默不語。
一尾銀魚從湖中躍上搖光臺,啪的一聲墜下,被鋒利的冰棱割破鱗片,掙扎得更加厲害,一時間,殿內只余銀魚撞開冰茬的泠泠聲響。
倏而,如霰低聲笑了,眾人卻不敢抬頭去看,只有場中那個身軀微繃、蓄勢待發的少女同他對望,他眼中笑意越濃,她便越專注。
他用視線描摹著林斐然,絲毫不在意她那隱忍欲發的姿態,只微睞雙眸,似是在品鑒一般,輕聲道。
“好亮的一雙眼。”
尾音微挑,像極了饕足后的回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