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一個謹慎孤傲的人,卻屢次寬容一個頂替身份的不明來客,贈藥治傷,相談半日不到便愿意同她有所交易,還是這般并不公平的交易。”林斐然看著他,語氣篤定,“你以前就認識我,對嗎?”
她的步伐不急不緩,步步逼近,臨近他身前時也未曾停下,那般眼神,如同藏鋒多年的寶劍再次出鞘,銳意不減,寒光如昨。
如霰未曾后退,只涼聲開口:“是,我以前就認識你,準確來說,是十三年前——停下,我不喜歡別人靠我太近。”
林斐然竟當真頓步,又仔仔細細打量他許久:“我不記得我見過你。”
如霰正要笑諷幾句,便又聽她道:“你這樣的容貌,我見過定然不會忘。”
于是這忍不住諷刺的心緒又都消散,轉為全然的同意,沒有人能在見過他之后有所遺忘。
當日大宴之上,他見到那劍骨微光時便只覺熟悉,于是讓她放下卻扇確認身份,盡管她已經長大,可容貌還留有當年的影子,尤其是那雙眼,一模一樣。
他尋劍尋了許多年,一直未曾將就,全因為他早已見過最好的一把,可他并不知曉她的身份,便如同大海撈針,加之時日漸近,便只能準備退而求其次,可這時候,她又出現了。
誰又能說,這不是天意?連天都不得不助他。
他抬手輕撫過眼上紅痕,雙唇輕啟:“還有什么顧慮,一并問了罷。”
在大宴上,在他已經認出她的前提下,她卻毫無所覺,所以他并未提及往事,畢竟于他而言,那實在算得上一種恥辱,但看在過往的份上,他可以原諒。
林斐然凝眉,她竟然真的沒有半點記憶,可如霰根本沒有騙她的必要,若不是她察覺不對,他甚至不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
到底有哪里不對?難道真的是當時太小,所以忘了嗎?
一時思索無果,林斐然暫且放下這個疑問,只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么?先說好,我不懂殺人。”
如霰道:“不需要你殺人,這三年里,只需要你去一些地方,尋找一些東西——譬如,先入朝圣谷,至于要什么,到時候會告訴你。
如何,這筆交易你做不做?有時候,一線生機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斐然并未立即應下,凈澈的眼細細掃過他,那眼神不存在絲毫侵略性,帶有幾分難言的直白與通透。
“你很會談判。”
先事無巨細、十分耐心地告訴她何為咒術,何為天行者,又以二十則歿的咒言逼近,要她想起自己是如何渾身是傷遁逃至妖界,如何尋求一線生機,再以所謂命數同她扼腕嘆息,最后告訴她,只要同意交易,一切便有解法。
他很會拿捏人心。
可他說的也句句屬實。
她問道:“如何定約?”
如霰彎起唇角,他早便知道她會同意,在他問她是否信命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她絕不是信命之人。
“結契之法,你這么愛看禁書,必然知曉,用了此法便不必擔憂欺瞞哄騙,更無人敢違約——結契之法霸道,你也可以不同意,我從不強迫人。”
“成交。”
最后,林斐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之前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我確實全無印象。”
如霰彎身抓起那只碧眼狐貍的脖頸,漫不經心開口:“自己想,想不起來最好,那便是我得了便宜。”
言罷,殿門轟然而開,他抬眸看去,翠色眼瞳瀲滟流光:“現在,你可以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