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卻一言不發,只靜立在側,帽下露出的弧度熟悉非常。
見她似是凝滯,那少年人抱臂在胸,挑眉道:“廢人多忘事啊,怎么,逃到妖界不過數日,便不記得昔日同門了?”
林斐然視線最終定在他的臉上,緩緩道:“我怎么會忘了你呢,江盡。”
斐然變成廢人,可是他江盡率先叫起的。
道和宮每個弟子都會接到除妖獸的任務,這關乎到成績考校,關乎下一年是否還能進小學宮聽講。
和衛常在不同,林斐然并非親傳弟子,她需要考校成績繼續留在小學宮,更需要用這份成績堵住悠悠之口。
她接任務,向來以獨自一人能解決的為先,但也會碰上多人同行才有勝算的,敢與她同行的人來來去去就那幾個,都是和她一般,在道和宮獨來獨往的邊緣弟子。
除此之外,她甚少與同門同行。
直到某日,守山弟子收到一封來自北原的求救信。
北原獸亂,不少散修前去降服,都鎩羽而歸,當地又無宗門駐守,倉皇之間,便有人將信送至道和宮。
由此,道和宮師長便讓薊常英帶隊,又從眾多弟子中挑出六人一同前往歷練探查,其中就包括林斐然。
北原不似中州,那里常年落雪,山野寂寂,風一刮,如剔肉剜骨一般,即便幾人從小待在三清山,卻也受不了這樣銳利的風雪。
一行人到達村落時,已不是初出洛陽城時的瀟灑打扮,此時人人都披了件銀狐篷,頭罩兜帽,雙頰泛紅,渾身裹著風雪前行。
村民一見,嚇得還以為巽風狼成精了,差點舉著鐵弓出手。
那時林斐然默默跟在隊尾,打量四周,偶爾被風吹得瑟然。
最前方的一位弟子吸著鼻子,抱著劍,牙關微顫,舌尖發干,實在狼狽,他看著不住賠笑的村人,頗有些遷怒的意思。
“妖族是妖族,妖獸是妖獸,獸不能化人,這等常識不知說過多少年,你們抱著個志異話本就當真了,可笑至極!”
“方平,不可無禮!”薊常英上前一步,眉頭微蹙,那向來蘊著春風的眸子也沉了些許,“師弟初出茅廬,不識禮數,常英代他陪個不是。”
匆匆趕來的老村長扶了扶氈帽,下意識撫平皺起的衣擺,笑得局促:“沒有失禮,沒有失禮,小道長說的是,我等常居北原,難免消息落后些,令諸位見笑……外頭風冷,不如先隨我去喝杯酥茶,暖暖身子,再商議斬妖一事。”
薊常英再度頷首,歉笑道:“有勞。”
他起身后望,視線落到林斐然身上,唇下小痣微動,眼睛微彎,他抬手向她招了招:“師妹,你來。”
隨行弟子轉眼看去,神色各異。
林斐然早已習慣這般異樣的目光,目不斜視地越過眾人走到前方。
她身量高挑,銀狐篷垂至腳踝,分明裹得嚴實,卻又像是冷到一般,半張臉縮藏在兜帽中,只飛出幾縷烏發,露出一雙眼眸。
那眸子如暖池氤氳,清明含光。
“先前多位道友折戟于此,想來定有異樣之處,為免意外發生,我需得先去查探一番。我這幾位師弟妹就留在此處護著你們……他們甚少下山,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薊常英揚著笑,半側身子,讓林斐然同村長相對,解釋道。
“我走后,便由這位林師妹帶隊,一應事宜,由她定奪就好。”
此話一出,另外五人雙目一瞪,看看林斐然,又望向薊常英,其中一人不滿開口。
“大師兄,她能定奪什么?”